乔鹿高昂着头回到老头身边,老头又赢了,她激动地尖叫。
管蘅觉得赌场里好吵,声音是炸裂般。她请侍者给她一杯水,冰的。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替陆庭芜感到悲哀,可是现在的陆庭芜已不是她当初认识的陆庭芜,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方式,他很自如,很快乐,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世间没有绝对的白与绝对的黑,你所向往的桃花源,在别人眼中不过是穷山恶水。她能做什么、改变什么?她无法拯救别人,反而期待被救。
星煌安排的酒店离赌场不远,用走就能回去。酒店挨着海,打开阳台的门,外面是碧蓝色的大海和青灰色的天。管蘅分不清方向,最亮的一片天空大约是东南,挂着一弯小小的月亮。
这一夜,管蘅做了一夜的梦,一个人在白桦林里奔跑,林里子有雾,她怎么都跑不出去。醒来时,她还在气喘吁吁。化妆师看到她,说眼圈好黑。幸好精神还好,演出很顺利,歌迷们很疯狂,荧光棒挥得像星空下荡漾的海洋。
演出前,管蘅就把行李收拾好了,特地留了件羽绒服在外面。景涂然是个很大度的人,虽然不再是她的经纪人,对她仍然很关心。“柯逸那边又没催,明天再走吧。大晚上,一个女生坐飞机不安全。”
“不会有事的,都说好了,笑笑会到机场接我。”管蘅一撒谎脸就红,不得不假装整理着行李。
景涂然没办法,找人送管蘅去机场。酒店楼下有个西点店,管蘅上车前进去买了盒刚出炉的蛋挞。司机是个体贴的人,特地在外面绕了道,让管蘅看看澳门的夜景。
澳门的街道有种怀旧的感觉,夜晚很宁静,司机说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管蘅含糊应着,说等以后赚足了钱就来这里买房,种几株花,养一只狗,天天去海边看日出。
到了机场,司机热心地要帮管蘅提行李,一个俊朗挺拔的男子走过来说,我刚好也去办手续,我来吧!
走了两步,男子腾出右手,朝后伸过来,手指张开。管蘅抬起左臂,十指紧紧扣在了一起。
黎漠一直没有告诉管蘅行程,包头包尾三天。“去日本?”管蘅嘴里塞了半只蛋挞,另外半只递给了黎漠。
黎漠一脸的痛苦状,却还是用嘴接了过来。这东西看着油腻腻的,吃起来松软香酥,不是很甜。“二个小时的航程,下来后坐新干线,大概要凌晨到旅馆,泡下温泉,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管蘅没有去过日本。舷窗外,夜像墨一样的黑,这样飞往一个陌生的国度,有些不安,却不害怕。“我们是在时间里旅行么?一刻秋,一刻冬。”日本与东北三省的纬度相近,现在应该比北京还冷,怪不得黎漠一直提醒她带件厚羽绒服。
两人坐的是经济舱,这种所谓的红眼航班,坐的人并不多,也没人注意他们是谁。黎漠一直将管蘅半揽着怀里:“有一天,有人真的发明了时光机,我们也买一台。就像重温经典影片一样,过去我们共同度过的温馨时光,我们隔一阵就回去重温下。”
“你看过《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么,里面的男主角就是一直在时间里穿越,不过,回到哪个时点不受他控制。”
“又是个悲剧?”
“是呀,悲剧总是经典的。有人说,人死并不是真正的消失,而是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生活。”
“那又如何?就像《时间旅行者的妻子》里,妻子知道丈夫活在过去的某个时间里,而她在现在,她生病了没人送她去医院,她流泪时没人给她擦眼泪,她寂寞时没人陪她说话,”他把她的手握在掌心,用手指与她的手指温存缠绵,“所以还是不要什么时光穿越,不要什么平行空间,现在在一起就最好。”
“什么现在呀,我们以后一直都会在一起的。”管蘅由笑转嗔。
“嗯嗯!睡会吧,都累一天了。”黎漠心疼地亲吻她发青的眼眶。
管蘅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不一会,真的睡着了。仿佛刚闭上眼睛,航班就降落了。她迷迷糊糊的下飞机,转新干线,再上了出租车,清醒过来时,人站在铺天盖地白茫茫一片中,大雪哗哗而下,才片刻,连眉毛上都沾满了雪。黎漠用日文对老板娘说,为了来到这里,他们走了很远的路。老板娘胖胖的脸上,眼睛笑得成了一根线。
管蘅哆嗦着提着行李上台阶,发现旅馆是建在山上,一楼竟然一大半给雪深埋了。
旅馆是江户时代村庄乡土风格的茅草屋顶木造房舍,一点不见日本一般温泉旅馆常有的大红地毯、穿着和服的女服务生。彻底得近乎刻意的拟古造古气息,时间似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