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过去的,老远就看见一堆的人。闪着阳光的白桦树在人们头顶上哗哗作响,画就挂在下面笔直的白桦树上,一棵树一幅画,有山水,有人物,也有一些随意的素描。下午的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来,在画上跳跃,让每幅画看起来都添了几丝神彩。那是宁城的四月,花刚刚开谢,树叶正是最浓郁时。
管蘅和游离女生停车时,有个深褐色头发的男生迎过来,带着点儿倦意,在看到游离女生时,眉梢挑了挑。
游离女生用眼神告诉管蘅,这人就是那个正追她的叫沈郁的家伙。管蘅挺诧异,沈郁完全不像美院的,太正常了。沈郁领着她们去看他的画,得意地说今天卖出去两幅了,晚上请她们吃好吃的。
管蘅站在一棵白桦树下,钻过树叶的缝隙漏下来的光斑在她脸上身上跳跃着,白皙的面容在阳光里晶莹日剔透,仿佛她周身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辉,连连衣裙上蓝色的小花都在发光。
“庭芜你怎么了?”沈郁冲过去扶住一个摇摇欲坠的男生。
游离女生朝管蘅做了个哇的嘴形,两只眼睛都亮了,好帅啊!男生留长发,却一点也不阴柔,清瘦如竹,眉宇精致如完美的雕刻,俊美得令人窒息。
“我就是突然头晕了下。”陆庭芜扶着额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管蘅。管蘅被他看得脸红,把头别向一边假装看画。
陆庭芜似乎话不太多,不过画风很大胆,颜色浓烈得令人震撼。他展出的一幅人体画,一幅风景画。
游离女生盯着那幅只披了一层薄纱的人体,羡慕道不知画中的模特是谁?
晚饭沈郁又叫上了几个男生,去了一家小饭馆,陆庭芜也在。一半的时间他都在看管蘅,窘得管蘅一顿饭如坐针毡。不等结束,就拽着游离女生回校了。
第二天起床下楼,看到台阶上站着几个女生,朝着公寓前的假山那,叽叽喳喳笑个不停。管蘅跟着看过去,陆庭芜站在那,身上是昨天的那一身衣衫,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看见她,他微微一笑,并没有走过来,然后转身走了。
管蘅摸摸脸,脸是烫的。
隔天,又是同样的时间,陆庭芜仍站在那,仍然对她笑了笑,等到她离开,他才离开。
连续四天玩四目相对,管蘅先沉不住气,主动上前打招呼。“你有事吗?”
他摇摇头,俊眸清澈明亮,细长的手指微微颤抖:“我就是来确定一下。”
管蘅不明白。
“我确定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在这里。”
管蘅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一紧,她努力控制自己。“我该去……练琴了。”
“我知道,你下午还有三节课,晚上要看音乐会。明天见。”
明天他没有来,后天也没有来,管蘅都不知自己怎么过的,失魂落魄一样。她给晓冬发短信,说自己像是生病了,一种无药可治的病,就像心被谁偷去了一块,人变得不完整了。晓冬问罪魁祸首是谁?管蘅握着手机半天,第一次在心里压了个秘密。
再见到陆庭芜是周日,她从家回校。在站台上看到他,她用力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陆庭芜抢过她的包,车上很挤,他举臂抓着吊环,她扶着栏杆,整个人像依在他怀里。
“地址是向你同学要的,我想早点看见你。”他主动坦白,“前两天,我生病了,医生说我严重缺少睡眠,神经太过亢奋。”他从身后背着的包里拿出个纸袋,递给管蘅。管蘅不肯收,他有点急:“不是贵重物品,是我的心意。”
管蘅拆开纸袋,是一叠手画的五线谱表,符号逼真得像印刷体,在每一张的页脚都画着一株草,草的旁边写着一个“蘅”字。
“这是什么草?”她想镇定点,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的慌乱。
“蘅芜,真巧,一个字是你的名,另一个字是我的名。”他柔声在她耳边说。
他灼亮的眼神像火焰在烧,热得她无法呼吸,不得不紧紧地闭上眼睛。只是关掉心灵的窗户,脑中的影像变得更加明晰。她想,这是怎么了,着了魔一般?
然后,每隔一天他都来音乐学院报道。有时是一叠五线谱表,有时是她小小的肖像画,各式表情,生动清灵。似乎每一个学生都知道美院一位帅哥为她快疯了,她哭笑不得,却又偷偷地欢喜。
初夏的夜晚,绿荫浓浓,小马路上,灌木丛里,湖边,树下,小花园里到处是一对对情侣,或牵手,或挽臂,或拥抱,或依在一起亲吻,整个校园的夜空都弥漫着恋爱的气味。
他骑着单车载她,沿着马路一路向前,最后拐进了白桦林。他们把车倚在树上,并肩往林子里走去。初夏夜里的白桦林,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黑暗中,树子更加静谧和神秘。夜风在硬亮浓密的树叶里穿行,沙沙细语。管蘅深吸一口气,凉爽带着野草味儿的潮湿空气直泌心肺。不知什么时候,陆庭芜抓住了她的手,一掌的汗,又湿又热。心,一热,万般柔情像流水般倾泻了出来。她感觉到他手臂一收,将她拥进了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