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忻宁咦了一声:“我这么十万火急把你召回来,就为做个逃兵?”
黎漠实话实说:“舅,我精力不够分,法国那边的设计我需要全力以赴。”
“别给我打亲情牌,你现在还是纵建的设计师。黎漠,我告诉你,以前这桥我还真不是太上心,现在我势在必得。”厉忻宁难得发一次雷霆之威,板着个脸,字字铿锵有力。
黎漠摸摸鼻子,扭头看吉林。吉林两眼满屋乱瞟,大气都不敢多喘。“我知道了。走吧!”他拍拍吉林的肩。
“什么时候给我看草图?”厉忻宁厉声发问。
“你说呢?”黎漠问吉林。
吉林眨眨眼,信号不明,他不敢乱回应:“三天后?”
“听你的。”黎漠率先出门,吉林颠颠地一直跟到黎漠的车边,拽着车门,恳求道:“黎大设计师,你给我透个底,这可是我来纵建的第一份活。以后我在纵建是站着走还是爬着前,全看这一回了。”
“瞧你这点出息,你逗张文映的胆量呢?”黎漠恨铁不成钢道。吉林呵呵傻笑。“这桥我本来就没准备走平常路线,空间那么窄,无法像普通桥梁那样用众多桥墩来支撑桥身,现在这情形让我确定了,用单塔斜拉索桥的特殊结构。”
吉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不住地咽口水:“这也可以?斜拉索桥不是都建在水面上吗?”
“朽木不可雕也。”黎漠懒得多说,给厉忻宁拉过来,一晃,又一天过去了。华灯初上,夜色遮掩了一切丑陋,城市像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浓墨重彩,盛装准备出场。
他又去了汇贤佳苑,他没指望能见着管蘅,时间还早,她应还在星煌排练。一个星期一次直播,分分秒秒,都很珍贵。他过来,就是把那盆蘅芜给她。盆放在门前,留个条。一盆草,别人不会留意的。
小区的地面上有几滩水渍,黄昏前下了场急雨。每下一场雨,第二天,阳光变得更加晶亮,天空更高远,空气也更清新。北京的秋色如同伦敦四月的阳光,让人稀罕得不行,恨不得找个保鲜瓶,把这一切装进去。
黎漠是一溜小跑地上楼梯的,一抬眼,看见管蘅的门大开着,灯火通明,他吃了一惊。“管蘅?”
管蘅蹲在地上,头发用块帕子扎着,长袖的格子衬衫,宽松的运动裤,手上戴着长长的橡胶手套,手里拿着块毛巾,脚边放着盆水。她在擦地。老式的公寓,地面都是铺着方块的面砖,质地不太好,光泽也差。每块砖,她都拼命地擦着,直到锃亮。通向阳台的门开着,夜风送来洗衣液的清香。黎漠看过去,不大的阳台,晒得密如森林,有窗帘,有被单。
“你在大扫除?”黎漠把沾着泥的花盆放在门口。
可能没想到会来人,管蘅反应慢了两拍后,才迎过来。手套的质量不是太好,管蘅的十指被水泡得都发白、起皱了。她给黎漠找了双拖鞋。“今天有时间,就随便弄弄。”
一点都不随便,厨房每一块瓷砖都闪着光,钢琴也打了蜡,安静高雅如淑女。黎漠每个房间都转了下,他家请的阿姨一周来一次,稍微打扫下都得几小时,管蘅今天至少在家呆了半天。这有点不像管蘅,她是有一点时间都泡进音乐里的人。这样让身体疲惫、疲累,只说明她心里面很乱很烦,无法定下心来做事。
“今天怎么没排练?”黎漠叫住准备给他倒茶的管蘅,两个隔着茶几,在沙发上坐下。
管蘅低着头,用拇指揉搓着食指的指腹:“公司那边,记者太多。柯逸的粉丝把大门都堵了,要我给个说法。公司让我先回来,过几天准备搬家。”
“搬去哪?”
“公司安排的宿舍。公司说这个小区太老旧,物业管理太差,不能保护隐私。如果让媒体知道我住在这,以后就不得安宁了。”
黎漠笑了:“对哦,说起来你现在也是名人了,唉,现在想和你一块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估计都不行了。”
“如果我说很不适应这样被聚焦的生活,不知别人会不会说我矫情。这世上做什么都不能不劳而获,就连孩子都知道,种颗种子,要勤浇水,种子才能发芽。这是代价。”管蘅苦涩地挤出一丝笑意,恋恋不舍地环顾着屋子,“当初我对吉林说,想租个两个月的房,吉林把我带到了这里。第一个晚上,我没睡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舍不得睡,好像晓冬就陪在我身边。每天回来,不管几点,虽然没有灯光等我,可是一点也不寂寞。两个月没到,我却要搬走了。”
“不想搬吗?”黎漠一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
管蘅沉默着,许久才问道:“你过来是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