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那识趣儿的,闻弦音而知雅意,不但主动奉上银两,且非常热情地攀起了亲。
正午,火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就连树上的知了也躲进了树荫里,有气无力地叫唤着。
一个人的身影如同一只五光十色的琉璃球般,滚进了县衙,然后脚步不停地直奔后院。
李大壮等人捧着皱碗望了眼那只球,哦,错了,是那个人,准确地说是那个女人,然后又都默默地转开视线继续低头喝粥。暗道:日日粥,日日粥,啥时候是个头?曲大人说细水长流,让每天只做一锅粥来施粥,还命众衙役排好队去取粥,真真儿是无颜见家中老母啊!不过,话说回来,这精米煮的粥,就是好喝!
那个五光十色的球,一路滚进了内院。
“表哥……”伴随着一声饱含了激动、娇憨、兴奋的高声呼唤,表小姐玉润珠圆的身子以不可抵挡之势出现在曲南一的面前。
曲南一只觉得呼吸一窒,原本就闷热的空气变得越发稀少起来。
唐悠一路小跑而来,累得够呛,一屁股便坐在胡凳上,一把捞起放在几上的茶杯,仰头灌下,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
唐悠穿着一身艳粉色的衣裳,腰间系了一条三指宽的镶嵌了各色宝石的玉带。因为胖,那玉带便嵌入到肚皮里,只能看见小拇指宽的一条,随着她的大口呼吸,时而露出两指宽,时而变成一指宽。
曲南一扫眼茶杯上的那个红红的唇印,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待喘匀了,唐悠一抬屁股从胡凳上坐起,两步凑到曲南一面前,微微下蹲,扬起包子似得的脸,笑嘻嘻地说:“表哥,我来看你啦。”
曲南一放下手中的书,淡淡道:“唐小姐,本官说过,你我二人并没有亲属关系。”
唐悠站起身,把那胖乎乎的手当成扇子,给自己扇了两下风,浑不在意地回道:“我爹说他查族谱了,四辈以前,咱是实在亲人。就是……隔得远了点儿。”嗯,也就隔了十来个亲属,然后再拐个弯也就到了。
曲南一没见过这么黑、这么胖、这么脸皮厚的姑娘,只能不与其争辩,选择沉默是金。
唐悠在六合县是出了名的,又黑又胖又花痴。她家开着米店、客栈、珠宝店,在这六合县算是顶有钱的人家。当初修葺县衙,她家出的银子最多,这亲戚攀附得也就越紧。
想当初,当曲南一身穿蓝色衣袍,腰系银色勾边长带,手持玉色骨扇,笑吟吟地出现在她家门的客厅时,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当他轻摇着扇子,对她老爹旁敲侧击了两句后,她便急吼吼地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用胳膊肘顶着她老爹的后腰,逼着她老爹答应捐赠五百两银子修县衙、建河堤。
从那以后,全六和县都知道,唐悠有个当县令的表哥,姓曲名南一,字……字啥来着,她不知道。
唐悠一拍巴掌,示意两名丫环进来,将她带来的糕点送到曲南一面前:“表哥尝尝,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好吃得能令人吞掉舌头。”
曲南一知道唐悠属于那种死不要脸型,你要是不吃她做的糕点,她能在你跟前转悠一整天,再者,唐悠那身肉跟她善于做美食成正比,曲南一还是满受用的。
他伸手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并随意地扫了那两名丫环一眼。他记得,唐悠上次来的时候,身边还没有丫环。
这一眼,愣是骇得他将那口糕点咔在了喉咙里!这又是拍胸又是猛咳,最后抓起茶壶,对嘴灌入,这才将那块差点儿要了他性命的糕点折腾下去。
唐悠小心翼翼地问:“表哥,这糕点真好吃到能吞掉舌头吗?”
曲南一的脸绿了,那是噎得实在是太狠了,这会儿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唐悠嘿嘿陪着笑:“吃吃吃,再吃一块,再吃一块。”
曲南一又灌下一口茶水,这才再次重新看向那两名丫环,锻炼起自己遇鬼不惊的气度。
其中一名丫环长相丑陋,门牙突出,额头短小,打眼一眼还以为兔子成精了。其实,还是颇有几分喜感,吓不到人。但是,另一位就有些骇人了。曲南一很像和她谈谈,这大白天出来就出来了,但晚上千万别出来,若吓死了人,你说他这位县令大人砍不砍她的头呢?砍,是正理;不砍,是人情。人家长得丑,何其无辜啊?
曲南一又做了一次心理建设,这才拿眼看向另一名丫环。
但见那女子……呃,应该算是女子吧,但见那女子有着一双小小的倒三角眼,扁平的鼻子上长了一大块黑色的痣,双颊肥厚得像含了东西,嘴巴上涂抹着艳红色的胭脂,也看不出个唇形,只觉得够肥够大。许是世人皆有爱美之心,这位丫环在自己的脸上涂抹了一层厚厚的白粉,双颊上更是拍上了足够红的胭脂,又在小三角眼外描了一圈又粗又黑的线,打眼一看还以为自己眼神不好看东西重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