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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郑伦已下车走向肇事车辆了,渐渐地,周围也已拥堵了其他车辆。据现场观察,再结合刚刚的切身感受,我分析车祸的过程如下:我们的面包车正在直行,而肇事车辆——一辆与我们同方向的出租车,本来停在自行车道上,但却突然车头左扭,企图调头。郑伦避闪不及,一边也左扭车头,一边加速企图冲过险情。就这样,出租车的车头狠狠地亲吻上了我们那没冲过去的面包车的右臀侧。
出租车司机也没事。他也已下了车,左看右看。至于出租车,可真是一员重伤兵了。它横在马路中间,前保险杠已完全脱落,内部机械结构见了天日,车旁还散落着一些塑料的格子板。这时,我才突然惊慌:这是多大的一起车祸啊!又突然,我看见重伤员出租车流血了。那不知是油还是水的液体,正在滴答。
我唐小仙奋力跑向了正在走向出租车的郑伦,心里想着,我的夫君,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嘴里嚷着:“郑伦,趴下,要爆炸了。”
我的夫君郑伦虽没有趴下,但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我一边跑一边看着出租车司机将手伸到那堆机械中,像是摆平了一个小盒或是小罐的东西。重伤兵的血止住了,我的步伐也止住了。那司机藐视了我一眼:“爆炸?你电影看多了吧你?”我的脸通红通红。
那司机五大三粗,一脸横ròu,我就奇了怪了,谁敢坐他的车啊?他是不是专门上夜班、拉夜活儿的啊?他找块儿黑布蒙成蒙面人估计也会比露着现在这副尊容更像良民。而他的内在和外在相当一致,他指着郑伦的鼻子大骂:“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啊?有你这么强行超车的吗?”郑伦倒文质彬彬,掏出了电话。掏出以后,他扭脸就问我:“交通事故打多少号?”想我唐小仙还来不及出事故,车就被变卖了,故此也只好说:“要不打110试试?”
那司机来干涉我们夫妻间的对话:“找警察?你们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我看啊,咱私了算了。这车,咱各走各的保险,然后你们再给我一千块钱误工费。”这下,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了:“您睁大了眼睛看看,这是谁的责任啊?一千块钱,谁给谁啊?”司机又被我勾得开骂了:“你大爷的责任。我这儿掉头掉得好好的,你们超他妈什么超啊?”嗖地,郑伦就挡在了我前面,像一座大山似的,挡得那屠夫司机完全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郑伦一字一句:“你少他妈跟我女人说脏话。”
哦,天哪。他的女人?这说法也太甜蜜蜜了吧?就像是身在江湖,就像是今生今世打上了烙印。就这样,我唐小仙在车祸现场双眼冒桃花了。
屠夫司机竟噤声了。我不禁藐视他:纸老虎,欺软怕硬。
交通警察闻讯而至。车祸造成了交通拥堵,自然有人向正义之师通风报信。
我之所以奉他为正义之师,是因为身材魁梧、说话结巴的他末了下了这样的结论:你,你,你这是自行车道非,非法停车,掉头又,又不打灯。这儿,这儿离路口那,那么近,你,你说人家那车速能,能有多快?撞,撞上纯粹赖,赖你。你,你全责。
这段相当费劲的话,是警察同志对屠夫司机说的。我和郑伦在一边十指紧扣,为了忍住对那警察不敬的哄笑,两只手越攥越紧。那时的气温是零下四五度,我的手心却因为郑伦的手而发热。
屠夫持续狡辩,狡到最后,说:“我压根儿就没看见他们那车过来,我这后视镜有盲区啊。”结巴之师已冻得直跺脚:“少,少来这套。再,再废话,我扣,扣你车。有盲区,那,那你甭开了。”我终于忍不住了,笑得脸直抽筋。
冻僵了的警察掷下罚单,打道回府。
屠夫立马变孙子,拦在我和郑伦的面前:“哥们儿,哥们儿,你看,我给你三百块钱,咱私了行吗?”郑伦不把钱放在眼里,只说:“你先跟我媳妇儿道歉。”屠夫点头哈腰:“姐姐,我道歉。我不该骂您大爷,我错了,错了。”我风度翩翩:“算了,反正我也没大爷。”恰好,我爸是老大。
而最终,这起车祸以屠夫给了我们六百块钱告终。正义之师的罚单被撕碎时,我深深地觉得对不起结巴大哥的劳动。可在人情和金钱面前,人的意志力就是这么不堪一击。屠夫不愿这肇事经过被报至他们公司,不愿记录上有污点,故此恳请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又说他赚点儿钱不容易,为了养活妻女起早贪黑、省吃俭用。我有一瞬间真的被他感动了,但下一瞬间,我还是收起了那六百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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