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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三十(25)



而这一夜,冤不死的郑伦始终没有回家。他始终猫在工作室中时而忧郁,时而畅怀,为一名难缠的客户鞠躬尽瘁,只因为,那名腆着大肚腩的山西客户在北京购下了六套灰头土脸的新套房,且套套皆有二百平方米上下。郑伦说:“它们在眼巴巴地等着我这化妆师啊。”我却说:“是你在眼巴巴地觊觎那笔化妆费吧?”郑伦叹气:“有了化妆费,我才好还那笔信用卡的账啊。”我啪地挂了电话,心想:做人还是做得现实一点好。而现实是,钱还是赚得多一点好。

就这样,迫于现实,我唐小仙忍气吞声地让自己的未婚夫在结婚的前一夜,由一名叫萧之惠的女子陪伴左右。

孙佳人洗了一盘子小番茄,颗颗无懈可击,但凡有一丁点儿瑕疵的,都被她抛弃在了垃圾袋中。我接过盘子,抓了一颗丢入口中:“你知不知道,刚刚厨房的水声有如瀑布声?”孙佳人不以为然:“不那么洗怎么洗得干净?”我又向口中丢入一颗:“这个月的水费你来缴。”我唐小仙的觉悟到不了珍惜资源,我唐小仙只想珍惜金钱。

孙佳人拨了拨同样无懈可击的短发:“小仙姐,结婚的事,你真的考虑好了吗?”我将番茄嚼成番茄酱:“没什么好考虑的。人到了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孙佳人又不以为然:“我作为一个过来人,送你五个字:三思而后行。”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有八个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孙佳人平均一周护理一次头发,护理一次脸,平均两周护理一次从头到脚。离开“金世”之前,我也会矫揉造作地以都市丽人的身份,时不时地支出此类款子。但自从离开“金世”之后,我囊中羞涩,也就得过且过、粗枝大叶了。孙佳人捻着我干枯的发梢:“你知道今天焦阳说我什么吗?”我为自己早上蒙眬中的推波助澜而惭愧:“不是说,让你去住酒店吗?”孙佳人抛开我的发梢:“除此之外,他还说我奢侈。说我花大把大把的银子砸在这副躯壳上,结果变成了徒有其表。”我一不小心笑出了声:“哈,他这话也有一定道理啊。”孙佳人杏目圆睁:“有个屁道理啊?你看看你,银子一省,人立马枯成老树皮了。”一听这话,我的笑声戛然而止。

今早,孙佳人回到自己家后,被告知婆婆的眼疾已被诊断为白内障,并将在几日后开刀动手术。孙佳人挽着焦阳的手建议,不如让婆婆去医院附近的酒店住吧。焦阳抡掉孙佳人的手:“你这是铁了心要撵我妈走啊?”孙佳人连连否认,说此乃两全其美之策啊,何况,酒店多舒服啊。焦阳火了:“你觉得舒服你自己去住。”孙佳人也火了,说:“好啊,我去住,你给我点钱。”这下,焦阳就自然而然扯出了“奢侈”二字,还说:“你以为我们有多少钱啊?你弄弄头发弄弄脸,钞票就都入了别人的口袋了。”

孙佳人娇嫩的脸颊上划下两滴泪来:“婚前我是爷,婚后我连孙子都不如啊。”

我对孙佳人这个无家可归的“过来人”只报以了爱莫能助的怜悯。我唐小仙知道洗头洗脸这类行为,可以在家亲力亲为,知道钞票有多花多、有少花少。而且,我唐小仙更没有乡土气息浓郁的婆婆,没有城乡间磕磕碰碰的困扰。故此,孙佳人的一席话并没有化作前车之鉴,我对婚姻的憧憬,一如既往地浓郁。

夜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身穿一袭白色礼裙,一头卷发乌黑而泛有光泽。我未施脂粉,却美如下凡仙子。这时,郑伦由远至近。他身穿白色礼服,虽不骑白马,却胜似王子。他牵上我的手,带我在无边无际的绿野上奔跑。我的卷发在脑后弹上弹下,郑伦的声音嘹亮:“唐小仙,你好美啊。”

第二天,周一,早上六点,我被手机吵醒。郑伦给我发来短信:“户口本已到手,七点去接你。”我吵醒身边的孙佳人:“喂,我真的要结婚了,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孙佳人面目狰狞:“我好困啊,我要睡觉。”我一掌拍在她的屁股上:“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夫妻都不和了,你还睡得着觉。”孙佳人口中龇出獠牙来:“睡不着也要睡啊。我除了要和丈夫婆婆斗,还要和公司的狗男女斗啊。”我又拍了一掌她的脑袋:“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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