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我一头倒下,曲着腿仰面朝天,平躺在窄窄的长凳上。水水?好一个心细的水水,好一个嘴巴抹蜜的水水。好一个四两拨千斤的Water汪。
我用双手覆盖住大壮,即便是这样仰面朝天,他还是抱团儿地存在着,不像那些如棉似水的脂肪,会因为地球引力而懒懒摊开。我一直沾沾自喜,给了大壮人上人的基因,我一度崇拜着他“父亲大人”的教养,学识,智商,以及魅力,可冬雪消融,那厮的虚假,虚情假意,胆小,自私,甚至自卑,也通通随着万物复苏,而复苏了客。
有人推开了影棚的门。我才一偏头,整个人滚落。幸好这长凳不高,我不过是姿态有些不雅。
来者自然是于小界,他反手又将门关拢。
“啊……你刚刚说各位请自便,我好像是太自便了啊?走吧。”我耸耸肩,自我化解。
可于小界岿然地倚着门,大有此路是我开,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的架势。可说穿了,他不稀罕财,他要留下我的人。
门外隐隐传来几千只鸭子的噪声,摆明了有将我灭顶的可能,可我还是冒了险,投入了于小界的怀抱。
这一投,并不戏剧化,没有助跑,没有风驰电掣,没有冲撞,我只是缓缓地走过去,将脑门儿抵在了于小界的肩头,而他随之双臂一环,环住了我。
“累了?”于小界问。
“累了,巨累。”我点点头,把刘海儿蹭得一团糟。
“我早上说我想好了,不是单指我邀请你来,而是说我想好了,怎么办。”
“准奏。说说看吧,怎么办?”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愈加地推进。
于小界单纯直白,伸手便要锁门,被我及时拦下。我飞快地说,疯了吗你?锁门?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说着,我便拖着他贴到了门后的墙角。论这背地里的小动作,我是早被史迪文训练出师了,也算得上业内高手。
下一秒,门被姜绚丽推开了。
我的脊背和墙壁严丝合缝,于小界在外,有意占我便宜也好,行事谨慎也罢,总之是将我封得呼吸困难,一喘气便会带着他一并鼓动。我瞪了他一眼,他不为所动。
姜绚丽咕哝了一句哪去了,便退了出去。
而于小界尝到了甜头,将这门后的墙角封为风水宝地。他松开了我些许,就地切入正题:“何荷,你和爱情有仇吗?”
“爱情?我说了,别来和我探讨这么大的话题,我比你大彻大悟得多。要我说,是你和我有仇吧?你把我的生活都弄乱了。”
于小界正色:“你未免也太是非颠倒了,乱的是你以前的生活和观念,我是在拉你回正途。”
我抢白地:“啊,还真的,你周围有光圈儿诶,你是普度众生的天使诶。”
于小界才不和我斤斤计较:“我不和你斗嘴,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一,你和那男人……有感情吗?会留恋吗?”
这问题问得再适时不过,我才有了正确答案:“我宁可去留恋我小学的同桌。”
随即,我拆穿于小界:“这问题一问出口你就紧张了吧?瞧我,多慈悲,答案脱口而出,免得你紧张太久,不利于身心健康。”
接下来,于小界反拆穿了我:“你话可真多,可你没意识到吧,你这个人,越心虚的时候话越多,这就叫虚张声势。”
“你……”
“第二个问题。你准备好承受议论了吗?我可不会陪你演戏演上三年五载,总有一天你就是一个充满话题的未婚妈妈,你以为你有多刀枪不入?”
“我还有下下策,北京太小,可中国幅员辽阔。”
“你要走?”于小界光是听听,便不舍了。
“我说了是下下策,可也是条出路。”
“好好好,可你有了出路了,你的孩子呢?他准备好了吗?他将来所承受的指指点点,不会比你少。”
“这是你第三个问题了,我有权不回答。”我别开了头。
大壮真是一落千丈。这会儿基因低下了不说,还要迎接胸前多少明枪,背后多少暗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伤痕累累似乎是躲不掉的结局。
于小界扳回我的脸:“何荷,放弃这个孩子,和我重新来过,只要你爱上我,别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于家四公子,你悟性可真高,这才和我过了几次招啊,突飞猛进的,快能动摇我了?”我推开于小界,兀自扭过脸扎在墙角,哽咽出声,“可我不能动摇呀,我是一个妈妈,那是我的孩子呀……不如你放弃我,出了这门,门外就有的是环肥燕瘦,你干嘛非和我死磕啊。”
后来,我和于小界的此次洽谈,就这样虎头蛇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