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迪文说何荷,我没能把厚福带回来。
我打着弯儿地向下溜去。史迪文抱住我,飞快地说着:“他没事,他没事,我没骗你,他真的没事……只是,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我到底还是溜了下去,仰面倒在地上,曲着双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史迪文要打横抱上我,无奈我千斤重,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抱也抱不动。我胡乱捶了他一拳,他暗暗吃痛,我换个地方,结果也是一样。我说史迪文你浑身是伤吗?你浑身是伤,可还是没能把厚福带回来?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接着,我就仰面朝天地问他:乔先生把何翱关在哪了?
史迪文反问我:何荷,你的拳头比我的硬吗?
他俯瞰着我,充血的眼珠诡异得像是快要掉下来。
仅此一次的偷袭机会,从史迪文的指间血淋淋地失去了。去他的排兵布阵,去他的有勇有谋,他带着他的人……惨败而归。这样的硬碰硬一向是乔先生最擅长不过的,是史迪文不自量力,以卵击石。他乔先生从没怕过史迪文找到他,他连老窝都懒得换上一换。
他甚至,让史迪文见到了何翱。
何翱不吃饭。这臭小子说,妈妈不让他吃不认识的人给的食物。史迪文讲到这儿时,我哭笑不得:他吃冰激凌的时候,把这话忘到脑后了。
仅仅隔着一扇窗,乔先生让史迪文这样见到了何翱。史迪文不得声张,怕会吓到何翱。
后来,史迪文通过电话对何翱说:“厚福啊,你妈咪说了,可以吃。”何翱狼吞虎咽。
乔先生给史迪文亲手斟了茶,他问:“Steven啊,你是条白眼狼,我还对你的仔这么好,我这叫不叫以德报怨啊?”
就这样,史迪文又一次扑上去,换回了这一身上下的伤。
我仍仰面朝天:“不能报警,无论如何不能报警,是不是?”
史迪文站直身:“是。”
我扯住他的裤脚:“把乔泰还给他吧?也许……也许他会遵守约定。”
“没有这个也许。”史迪文斩钉截铁。
史迪文俯身,向我伸手。我无动于衷。他放弃,看了看时间,走去办公桌。没有了他的裤脚,我的指甲抠进肉里。他拿了茶色墨镜,微微一低头戴上,遮住右眼的伤,再抬头,便无懈可击了。他说何荷,你在这儿等我,我要先下楼一趟,乔泰没有新一任的CEO了,我要先下楼主持大局。
我滑稽地蹿直了身:“史迪文,你是说……你救不了厚福,只好救乔泰了?”
史迪文阔步走向门口:“这二者是一致的,我救了一个,另一个才有救。”
我挡住他:“谬论!你救了乔泰,你一呼百应大富大贵了,乔先生会放过厚福?”
或许是墨镜的功效,史迪文俨然冷血无情:“何荷,我控制住乔泰,我们才有机会,乔泰是我们的筹码,唯一的筹码。失去乔泰,我们两手空空,他会为所欲为。”
“你道貌岸然!”我勃然大怒,“你这是在拿厚福冒险!史迪文,你坦白说吧,你割舍不掉乔泰是不是?你卧薪尝胆了这么久,做了乔先生这么久的哈巴狗,等的就是坐上第一把交椅不是吗!你不能让你的血汗就这么白白付诸东流不是吗?”
史迪文只有双唇在一张一翕:“何翱不是你一个人的骨肉,他也是我的。”
“那就不要拿他冒险……”我忽冷忽热,“你说过的,你,你热爱和平。史迪文,我们不要乔泰,不要名利,我们把厚福换回来,乔先生要是打你骂你,你就忍一忍,或者你让我去求他啊,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把厚福换回来,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头来过啊。”
史迪文企图挣开我:“你别天真了。”
我摽住他:“史迪文,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风光无限了,乔先生会寄一根厚福的手指头来啊!他身上的每块肉都是我的命,我光是想想就要活不下去了。”
史迪文挣开了我。
这一次,我没有再追上去,在他身后唤他:“厚福有个万一,我们也就玩儿完了!”
史迪文的手触及上了把手:“你等我,我半小时就回来。”
至此,他再不是我的救世主了,再不是了。
我破了音:“至少告诉我他在哪!告诉我他在哪,我们互不干涉!”
“何荷,我不像你,能把我和厚福排出第一第二。你和厚福,对我来说是一样重要的,所以我不会让他出事,也不会让你去自投罗网。你们其中有一个出事,我的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史迪文从始至终没有回头。
他打开门,走得就像一阵风。
三楼多功能厅,排列着一颗颗大同小异的头颅,各有各的盘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史迪文……亦然,或许我真的无权,让他将他来之不易的今天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