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穿的服饰与他们大同小异,只不过料子是结实的棉布,而不是他们那种锦缎,但身份却是一样的,都是别人家的下人。
他不卑不亢,将手中的名帖递过去,朗声道:“定远将军顾欢,求见和大人。”
和士开似是打过招呼,那两人一听,神情顿时一变,殷勤地说:“有请顾将军。”
定远将军的品级不过是正五品上,顾欢又是外臣,在这里随便拉出一个官来都比她的品级高,那些官员基本上连她的名字都未听说过,这时看情形,这位武官竟然很受和士开看重,不免都有些不解,疑惑地向后看去。
顾欢神情肃穆,沉稳地下了马车,踏上台阶,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和府大门。
那些官员们一看这人不过是个少年,更不理解了,纷纷交头接耳,打听此人的家世背景。
和府的两个下人微微躬身,礼貌周到地说:“顾将军,和大人正在等您,小人这就带您去,将军的从人就不必进去了。”
顾欢便吩咐春喜:“你在门外候着便是。”
春喜自是明白这些官场礼仪,便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立刻有人围过来,问长问短,春喜早就被顾欢反复叮嘱过,这时便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让那些人不得要领。
顾欢从容不迫地跟着那人走过长长的花径,绕过一进又一进院子,经过九曲桥,穿过假山、池塘,看过无数亭台楼阁,终于来到一个月洞门,上面镌刻着“菊园”两字,字体刚劲,却又不失秀丽,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
那位领路的下人躬身对她说:“顾将军,请稍待片刻,小人先去禀报。”
顾欢点了点头,客气地道:“请。”
下人急步进了园门,顾欢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门两旁挂着的木制篆刻的一副对联,上联是:“得霜乃荣,过时余香,篱下金黄非世态。”下联是:“名付次公,枝从陶令,君前贤良是忠心。”虽有溜须拍马之嫌,却也不失为上乘佳作。
她正在默默欣赏,和士开便出现在园门处,微笑着说:“小顾将军,我已等候多时,请吧。”
顾欢立刻上前见礼:“末将见过和大人。”
和士开笑着握住她的手,亲昵地道:“不须多礼。来,最近两日我这里的菊花渐次盛开,颇有一些名贵珍品,等闲不能见到,就如小顾将军,巾帼英雄,世所罕见,因而今日才邀小顾将军光临寒舍,品茗赏菊,不亦快哉。”
“多谢和大人美意,让末将大开眼界。”顾欢态度恭顺,温言细语。
和士开拉着她的手,悠闲地走了进去。
满园秋菊,尽皆盛放,当中有一荷塘,岸边的凉亭中放着红木桌椅,还有整套青瓷茶具,旁边放着水果、点心,一派风雅情趣。
和士开带着顾欢漫步花间,一边随手指点着,如数家珍:“这是枫叶芦花,那是绿意红裳、十丈珠帘、绿牡丹、百合香、狮子头、柳线、鼠须、玉龙现爪、虎啸、墨荷、枯山流霞、帅旗……”
顾欢本来带着极大的戒心,此刻看着那些过去从所未见的形态各异的珍品菊花,心旷神怡之际,心情放松了许多。
有几种最上乘的神品名菊还会散发香气,让顾欢大为惊讶,忍不住凑上前去闻闻,神情间自然而然地带出几分天真可爱。
到和士开这里来的人要么谄媚讨好,恶俗不堪,要么敬而远之,令人不悦,似顾欢这样的官员是和士开从未见过的。他微笑着,欣赏她的一举一动,那种神情令不远处的侍婢都暗自惊讶不已。
来到亭前,顾欢一抬头,便见那里又挂着一副对联:“疏香散淡逍遥日,冷韵清幽自在风。”她暗暗念了两遍,不由得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和士开看着她清澈纯净的眼睛,拉着她的手说:“外面有些闷热,去凉亭里坐吧。”
“好。”顾欢很自然地跟着他过去。
和士开这才松开她的手,与她在桌边坐下,亲自拿起茶壶,替她斟茶。
顾欢连忙双手虚扶茶杯,恭谨地道:“多谢和大人。”
“不用这么客气。”和士开轻松地靠着椅背,对她示意。“你尝尝,这是御用的桂花茶,今年新制的。”
顾欢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在茶的清苦里夹杂着桂花的香气,入口甘醇,回味绵长。她立刻赞道:“很好喝。”
和士开很高兴,也喝了一口茶,然后闲闲地问:“听说兰陵王从红袖坊赎出去一个乐师?”
“是啊,是我要赎的。我不懂要怎么做,兰陵王就派人去帮我办了。”顾欢老老实实地说。“我想跟他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