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在他温柔的声音中平静下来,低低地道:“事急从权。你那样做,保住了和家与顾家九族的性命,并没有错,我也没有怪你。在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现在,你是我的哥哥,我们就做兄妹不好吗?长恭对我一心一意,我不愿有负于他。”
和士开沉默半晌,终于长叹一声,“在这件事上,我很钦佩兰陵王。他待你情深义重,竟然娶了王妃却不入洞房,这样的男人实在少见。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也是值得的。那好吧,小欢,我是真心喜欢你,所以永远不会强迫你。若是有朝一日,王爷负了你,你要记得来我这里。和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顾欢心里一松,笑了起来,肯定地说:“他不会的。”
和士开也笑,淡淡地道:“我是说如果。”
顾欢侧头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好吧,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会来找你的。”
和士开满意了,听着外面的更鼓敲了两声,便关切地说:“天不早了,我送你出去,外面有人在等你吧?”
“嗯,是我大哥。”顾欢知道很难瞒得住他,因而从不费这个心。
和士开对她在自己面前实话实说非常高兴,便站起身来,为她披上轻裘,自己也套上裘衣,然后握住她的手,与她一起出门。
寒风刺骨,有雪花轻轻飘落,四周一片寂静。和士开握着顾欢的手,轻轻地走过铺了一层薄薄积雪的小径,再顺着回廊来到大门。他这半生与许多人有过欢爱之事,却从没一人能得他如此呵护,也从来没有哪一个人能让他的心得到这样的安详与宁静。
他们走到大门外,一直守在那里的兰陵四骑肩上都落满雪花,却没人退到屋檐下。看到顾欢出来,他们立刻迎上前去,默默地跟随在她身后。
韩子高坐在马车里,也没动过地方。听到车夫禀报,他才从容不迫地出来,跳下了车。
顾欢开心地说:“大哥,这位便是和大人。”
韩子高微微躬身,抱拳一礼,“见过和大人。”
和士开点了点头,笑道:“顾公子免礼。”
韩子高客气地说:“有劳和大人送舍妹出来。”
“应该的。”和士开轻笑,“她也是我妹妹。”
韩子高微一挑眉,飞快地扫了一眼顾欢。
和士开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我很欣赏顾公子。有道是,慷慨赴死易,挣扎求生难。我一向就认为束手就擒、引颈就戮是愚蠢之极的行为,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活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顾公子风华绝代,又骁勇善战,实是世所罕见,仅本朝的兰陵王可与之匹敌。而且,顾公子还是个很聪明的人,这尤其值得赞赏。抛家去国其实算不得什么,别人既有负于你,你也用不着愚忠,这样很好。有你这样的大哥在小欢身边照顾她,我很放心。”
他字字句句都表现出,已经知道了韩子高的真实身份,却又没有明说,而话中明显流露出欣赏之意,显然不打算拆穿他。韩子高闻弦歌而知雅意,便潇洒地拱手道:“多谢和大人谬赞,在下一定会照顾好欢儿的。”
“哦?你叫她欢儿?”和士开转头看向顾欢,笑着轻声问,“只有我叫你小欢吗?”
“嗯。”顾欢点头,“你也可以叫我欢儿。我爹、我义父也都这么叫我的。”
和士开更加高兴,“不,我就叫你小欢吧。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真好。”
顾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微笑道:“好吧,那我就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和士开放开她的手,退后两步,笑吟吟地看着她和韩子高上了车,缓缓离开,这才转身回府。
车厢里,韩子高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见四周无人,不会有人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才低声问道:“欢儿,你怎么会认和士开为兄长?”
顾欢迟疑了一会儿,便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听听他的意见。此事她一个人闷在心里,本来打算永远都不跟任何人提起,可现在他们在谋划天大的事,她衡量来衡量去,越来越没底。古人的心眼,现代人拍马都追不上,而她一直都讨厌政治斗争,也就没去钻研那些心术与手段。她心里有所顾忌,可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其实也拿不准,又不敢告诉高长恭,思来想去,也只能跟韩子高商量了。
这件事太过惊人,顾欢虽在车中,到底还是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她凑到韩子高耳边,低低地把那一夜的事告诉了他。她虽然竭力镇定,但说到中途也几次停顿,脸色越来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