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放下手机,全神贯注地开车。万花湖边并没有行车的道路,只有一条牧牛小道,以往离水面很远,两边都是一人高的野糙,此刻湖水暴涨,水波拍打着小道,卷上驰过的车轮,野糙丛在风中剧烈摇晃,如鞭子一般抽打在车身上,发出砰砰的巨响,路很湿滑,只要稍不注意,车子就有可能掉进水中。顾影心急如焚,却不敢放开速度狂奔,只得拼命按捺住焦急的情绪,忍着腰腹间隐隐的刺痛,稳稳地驶过这段相当危险的道路。偶尔山上有碎石滑落,砸在车身上,有的更打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造成蛛网般的裂痕,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脸上毫无惧色。
车后座除了刘博外还有一名重伤员,是一个年轻的工人,此时一直捂着胸肋呻吟,刘博时而扶一把前面躺着的岳鸿图,时而照顾身旁的伤员,轻声安慰他,“就快到医院了,再坚持一下。”那名伤员微微点头,情绪一直比较稳定。
顾影驶出小道,沿着乡村公路向前疾驰,同时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的皮卡,见那辆车一直紧紧跟着,便放了心。两辆车全都打开了应急灯,在暴雨中进入东线高速,向着三亚狂奔。
一路上都没有车与人出现,只有他们这两辆车在飞驰。左边的海面上惊涛拍岸,右边的山岭间糙木翻卷,铅云压顶,狂风呼啸,暴雨几乎将公路变成了一条湍急的河,他们的车就如水上的小船,笔直地溅起两道水幕,顽强地破浪向前。
天色越来越阴暗,仿佛已近黄昏,顾影打开大灯,凝神在雨幕中辨认前面的路况。无论有多么危险,她也没有减慢速度。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的心里除了一定要救回岳鸿图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当车子快到中线公路与东线高速交会处,顾影猛然看到那里停着好几辆救护车和警车,车顶上的警灯全都亮着,有警察站在路边,远远的就在打手势,示意他们停车。
顾影立刻放慢速度,开到救护车旁停下。刘博和她同时打开车门跳下去,立刻有人涌上来问道:“是伤员吗?”
“对。”顾影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焦急地说,“这是我们岳总,他一直昏迷不醒。”
“好,请你让开,我们来。”一位神情沉稳的中年医生探头进去,拿着听诊器为岳鸿图检查了一下,便回头叮嘱警察,让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岳鸿图抬出来,放到担架上,随即送进救护车。
其他穿着雨衣的医生护士也陆陆续续的把伤员一个个从车上抬下来,送上救护车。只用了几分钟就完成了伤员的转移。大家各自回到车上,警车在前开道,救护车随后,拉着警笛向三亚市区疾驰。
顾影跟着车队,皮卡紧随其后,向三亚市的医院奔去。看着前面那些救护车顶上闪烁的灯,顾影的心情才渐渐稳定下来。紧张的情绪一解除,她便感到腹部的疼痛骤然加剧,几乎让她难以忍受。她努力咬牙忍痛,硬撑着跟紧车队。
刘博坐在她旁边的副驾位,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关心地问:“顾姐,你怎么了?”
顾影直视着前方,低低地说:“我没事。”
刘博非常担忧,可他不会开车,也没有办法替她,只能从置物箱里拿出纸巾盒,抽出纸巾递给她,让她擦去满脸的雨水与冷汗。
在路上走了大约四十多分钟,车队抵达医院。这里已经做好准备,岳鸿图第一个被送进急救室,其他伤员也陆续被抬下救护车,送进各个诊室抢救。
顾影只觉得腹中像是有一柄尖刀扎进去翻搅,疼得她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她跟到医院门口,踩下刹车,就瘫在方向盘上,再也动弹不得。刘博吓得推开门跳出去,朝着救护车旁的医生大叫,“快来人啊,顾总也不行了。”
立刻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冲过来,将顾影搀出去,放上手推车,一边往医院里走一边问:“你哪里受伤了?”
顾影断断续续地说:“有块石头……砸到我……腰那里……腹部……疼……很疼……”
渐渐的,她觉得眼前黑了下去,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朦朦胧胧间,周围有不少人来来去去,十分混乱。不知折腾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在旁边说:“送她去产房,她流产了。”
她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便感到一阵巨大的伤恸。一颗心像是突然碎裂,让她浑身冰冷,呼吸困难。她脸色惨白,脑海中忽然闪过刘定国在阳光下安静的脸,最后一根心弦随即绷断。
她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