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261)
“先生!”
此时此刻,他这一问,意味什么,不言而喻。
阿绣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心中涌过潺潺暖流,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孩子,不要哭,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外jiāo工作,也希望自己可以一辈子战斗在这个舞台上,一个人拥有梦想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不要轻易为了别的东西放弃。你要好好考虑一下,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王国维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如同一位慈爱的父亲,
“现在让我们来聊一些轻松的事吧,韵怡家中诸事已经安顿妥当,不日就会赶过来。如果旅途顺利,我们还可以在香港度过一个愉快的感恩节,我有些想念韵怡亲手做的美式烤火jī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阿绣破涕为笑,她擦了擦眼泪:“看来我要去提前采买些食材了,到时候和夫人一起做一桌丰富的晚宴。”
“那我可是有口福了,小阿绣好久没下厨了,我记得阿绣之前做过一道腌笃鲜,很是美味,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再吃到呢?”
“当然可以,您不早说,我明天就可以做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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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阿绣和司机小张一同出门,驱车到市区买东西。
烹饪江南菜肴的许多食材,在香港不好找,她希望能亲自采买,小张是临时雇佣的本地人,有他指引,一路上顺当不少。
开到半路,车子突然无故熄火,小张急得满头大汗,回头说:
“方小姐,前面有一家咖啡厅,您可不可以先下车,去里面坐等一会,我要修理一下车子!”
“好的,没关系。”
阿绣下了车后,向前面的咖啡厅走去,进门以后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光天化日,正常营业,店里却一个客人也没有,服务员也不见踪影,她心中一跳,转身就走。
“方小姐请留步——”
不知从哪里走出了几个黑衣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开口说话的男人语气生硬古怪,并不是中国人。
阿绣脸色冷凝:“你们想gān什么?”
男人鞠了一躬,客气而冷硬道:
“千代子小姐想要见你,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深宅大院,庭院深深。
阿绣很诧异在香港这座殖民城市中,还有这样传统老旧的建筑。
进了厅堂大门,只见正中间木根雕刻的太师椅上坐了一个女人。
前几天在日本会所时,她还是低眉顺眼的日本艺伎,现在转眼间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般。
雕花红木桌上香炉雾气袅袅,她侧坐在旁,长发一丝不苟的梳成了燕尾髻,一身锦绣旗装长及脚面,外罩丝绸坎肩,垂眸漫不经心的抚弄着右手小指上的一枚镂空的金指甲套。
岁月仿佛后退了三十余年,从繁华香港骤然跌落进京城深宅大院,红墙青瓦,四方天井,睡榻上旧式的满族贵女酣然小憩,空气里飘散着福寿膏的香气,氤氲出一个王朝最末篇章。
真切的细节扑面而来,几乎一瞬间将阿绣拉回到幼时,那些几乎已经被她遗忘尽了的时光漩涡中。
等回过神来,是长久的心悸。
阿绣隐忍下内心的波涛汹涌,面上波澜不兴,
“千代子小姐,你派人把我带到这里,不知有何贵gān?”
千代子充耳不闻,顾自幽幽道:“二十五年了,一转眼,我离开京城已经二十五年了,午夜梦里,我时常会想起儿时在王府的日子,枯燥乏味,却单纯快乐,不知你是不是这样觉得呢,方小姐?或者——”
她抬起头,看向阿绣,缓缓道:
“我该叫你,小妹?”
阿绣淡定的直视她的双眼,“千代子小姐,您认错人了,我叫方阿绣,不是什么小妹。”
从进门见到千代子的那一刻起,阿绣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bào露了,虽然她不知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但事到如今,必须冷静应对,倘若千代子没有真凭实据只是虚诈,她不能自乱阵脚。
千代子无奈摇头,“不要再和姐姐闹别扭了。”
她起身向她走过来,阿绣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身后的黑衣男子制住双手,死死按住。
她的右手被千代子一把抓住,拉起袖子,露出手肘上一片淡得几乎快要消失的疤痕。
“你还记不记得,你手上这一块疤痕是从何而来?”
阿绣皱眉,这块疤痕是从她记事起就有的,大概是烫伤,形状颇有些古怪,但她全然不记得是怎么来的。
“这是儿时调皮留下的,抱歉,这可能与你要找的人没什么关系。”
“真的不记得了?”千代子笑道:“你小的时候,我们姐妹几人一同玩耍,你不甚打翻了香炉,被炉底烫伤,那是大内之物,你瞧这形状,可不就是‘康熙御制’的半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