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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余得许多情(21)

作者:锦绣灰 阅读记录

阿绣连夜敲开了邻家药房的门,买了伤药,准备好了霍锦宁吩咐的东西,按照他的教导,替他一步步处理伤口。

等到手忙脚乱做完这一切,天已经亮了,而chuáng上的人早已再次昏迷过去了。

阿绣手脚发软的坐在凳子上,紧张的情绪一旦褪去,疲惫便cháo水般的涌了上来,她不禁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晌午了。

昨夜那场光怪陆离的经历,支离破碎的出现在梦里,可这一切在睁眼看到chuáng上躺着的那个人时,全部被证明了不是她的臆想。

阿绣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心中一阵茫然,一阵疑惑,一阵害怕,却还有一阵隐隐的欣喜,连自己也不明白。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几乎跳起来,手忙脚乱的跑出了门。

然而在屋里院里转了一圈,阿绣惊讶的发现,凤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

不过凤姑常常留宿在小姐妹家中彻夜打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阿绣怀着庆幸的心情去厨房做饭了。

待做好饭端到屋中,阿绣发现霍锦宁还没有醒,她犹豫了一下,凑过去打算叫醒他,却发现他脸色惨白,浑身滚烫。

他发烧了,昨夜他说过,这是最坏的结果。

阿绣一下子慌了神,困shòu一样在屋里来回转了好几圈,她qiáng迫自己镇定下来,慢慢回想昨晚他叮嘱过自己的话。

“用冷水冷敷,然后去买药......”

于是她急急忙忙用帕子洗了冷水敷在他额头,慌慌张张的出门去买药,而后回来煎药,一勺勺喂着霍锦宁喝下。

之前凤姑生病她照顾过,如今应付起来还不算太困难。

只是喝过药,敷过冰,霍锦宁身上的热度还是迟迟不退。

阿绣不敢请大夫,也不敢去找旁人帮忙,想起幼时自己发烧时,奶娘会用酒给自己擦身子,便拿来了那坛昨夜给他伤口消毒没用完的烈酒。

可她站在chuáng边,久久不敢动作,终于在心底默念过无数遍“这是在救人”之后,才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男人赤/luǒ的胸膛不算魁梧,却也并不瘦弱,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却还有着莹润光泽。

阿绣想起阿珠的话,他是上海来的富家少爷啊......

她的脸上腾了一下红透了,连忙定下心神,闭上眼睛,颤颤巍巍的为他擦拭身体,期间免不了肌肤相触,于是便又是一阵脸颊滚烫。

折腾了一个下午,待日落huáng昏之时,霍锦宁的体温终于褪下了些。

期间他醒过一次,喝了碗稀粥,换过一次药,而后便是一直昏迷着。

常人烧到这个地步,少不了要呻/吟几声,说一说胡话,可他却一声不吭,牙关咬的死紧,眉头轻皱,竟是迷糊梦中也在担忧着什么。

阿绣不知他有何忧虑,想来是些了不起的大事,单是瞧着,却也揪心。

为他换了额上的湿手帕后,她不禁坐在chuáng边,轻轻哼起了小调: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是她幼年时奶娘为了哄她睡觉,唱的江南小调。

奶娘便是凤姑的阿姐兰姑,五岁以前她唤奶娘做奶娘,五岁以后奶娘就是她亲娘,两人相依为命,后来奶娘病逝了,她便与凤姑相依为命。

天南海北,流làng东西,无论身在何处,无论身边是谁,只要哼着这首小调,她好似永远都是奶娘怀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安心舒意。

......

月儿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

几家飘零在外头......

这曲吴侬软语的江南小调,霍锦宁不是第一次听,幼时沈月娘也在他半梦半醒之时哼唱过。

沈月娘走的那年,萧瑜九岁,他十一岁,第二年元月,民国政府成立。

霍成宣的原配夫人难产而死,长子五岁夭折,那年冬天,沈月娘进门做了续弦。

沈家祖籍江南,沈月娘幼时在江南温山软水间长大,与风沙gān冷的京城那样格格不入,却也那样与众不同。她十五岁时,父亲故去,家道中落,与其母赴京投奔萧家,曾在萧家住过一段时日。

她是旧时闺阁千金,小家碧玉,胆小得一辈子连照片也没照过一张。霍锦宁永远也想不通,这样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如何有勇气与人私定终身,珠胎暗结,怀着他嫁进了霍家。

也许就像她时常给萧瑜讲得戏文里那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虽然各自嫁娶,今生无缘,但沈月娘对萧瑜极好,不知是否因为她是萧子显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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