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过关的条件是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答完了,就让你走。”
陈非默立了很久,久得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说了一个字:“好。”
七阕取过一把小剪刀,一边修剪烛芯一边道:“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定要见一夕?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要见她?”
陈非没有犹豫:“是。”
第一支蜡烛灭了。她走到第二支蜡烛前道:“第二个问题,见到后你选择杀了她,还是救她?如果要救她,小溪就必须死。”
烛光映着陈非的脸,我看见他的眼角在抽动,然后沉声道:“杀了她。”
先生还是选择……保护我啊……然而,为什么听见这样的答案我却心涩的想要哭?像是某种期待忽然间烟消云散。
七阕掐灭了第二支蜡烛,如果我没有看错,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就不知是在嘲笑先生,还是嘲笑一夕,亦或是,嘲笑她自己?
“第三个问题,你怎么杀她?”
“尽我所能。”
“若杀不了?”
“除非我死。”
两支蜡烛咝咝熄灭。七阕望着第五支蜡烛,神色有些恍惚道:“第五个问题,是我代一夕问你。若她能复活,她便愿意原谅你,并抛弃一切跟你在一起,再不做魔宫公主,也不再与人类为敌,如果那样……你还要杀她么?”
我一惊,复一喜——一夕想通了?她肯让步了?这样说来,她和先生之间存在的矛盾便消除了,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团圆的结局啊!
然而,陈非却勾动唇角笑了一笑,这是入第七殿来,他第一次笑,笑得比风还轻,比云还淡,却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了我的心。
我听见他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为什么?”我和七阕同时问了出来。
“如果这真的是一夕问的,她就绝对不是一夕。”陈非垂下眼睛,非常肯定的说道,“一夕不会说那样的话,她跟我一样,都不会抛弃自己的责任。死也不会。”
我默默咀嚼着话里的意思,觉得里面实在蕴涵了太多太多的酸苦。是啊,一夕是不会那样做的,更不会那样问的……十六年前,她没有抛弃自己身为魔宫公主的责任,十六年后,也绝对不会。
她也从不向任何东西屈服,即使是宿命,即使是爱情,即使是……简聆溪!
正因为是那个样子的她,才能令魔族如此敬仰崇拜,即使已身亡十六年,依旧不肯放弃任何可以让她复活的希望。
一时间,我不知道自己对她是尊敬,还是怜惜,或者,皆而有之。
而这时,七阕问出了她的第六个问题:“你得回了清绝剑,即代表着你重新变成了简聆溪,冷香茶寮你回不去了。即使你杀了一夕粉碎了魔宫的希望,你也再不可能当陈非了,这也无所谓吗?”
我重重一震,终于知道我先前的卤莽行为造成了怎样不堪的后果!我中了不二的计,我让先生重新拿起了清绝剑,我害他再不能回茶寮,也再见不到三娘,是这样吗?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简聆溪就当不成陈非,为什么就回不去了?
陈非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他手中的剑一眼,低声道:“顾我一生,负人甚多。”
“负人?”七阕忽尔一笑,冷冷道,“是啊简聆溪,你这一生的确辜负了太多的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辜负他们?”
房间里的烛光同时颤了一下。一夕站在蜡烛后,影子衬托着她的衣袍,孤傲无限:“你我虽是指腹为婚,但是我自小便关注你,看你风生水起,看你傲视天下。几个姐姐都羡慕我好福气,未来夫君是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然而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你不会爱人,不懂爱人,更不屑爱人!我嫁给你,只会不幸,因此婚期我一拖再拖,直至你三十岁时厌倦红尘退隐南冥。”
什么?是七阕不肯嫁给简聆溪!原来我猜错了,我一直以为是先生不肯娶她。不过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便已隐约觉得了,这样的美,天底下又有谁能拒绝呢?
“因为我和你之间虽有婚约,但并无私情,所以给了其他女子不少希望,阿幽便因此一等再等,终身不嫁,她,是你负了的第一个人。”
陈非踉跄后退了一步。
碧落琵琶,那个雨幕中始终连脸也不曾露出来的女子,她大概也有四十多岁了吧?红颜蹉跎,悲生华发,的确,让人无限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