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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何处(30)

宝带是受宠惯了的人,骤然受此羞rǔ冷遇,心下不忿,恼火之下重蹈了朱氏开头的覆辙,开始四处对人抱怨洪先生不好,难听话传到洪先生耳中,洪先生发怒将宝带打了一顿,宝带心灰意冷之下,更加不事打扮,蓬头垢面,鄙陋难与人言。

故事以朱氏完胜为结局。而朱氏能够反败为胜,又因为恒娘在旁悉心教导之故。事后,恒娘的一段小结非常精彩。她说:“子不闻乎,人情厌故而喜新,重难而轻易也,甘其所乍获,而幸其所难遘也。”喜新厌旧、重难轻易是人的本性,你放任不管他,使他和宝带之间没有了阻碍,他没有那种难得之感,反而容易厌倦,你又刻意去避开他,这时你就变得难得了,而宝带是易得的。

朱氏又问:“‘毁之而复炫之’是什么道理?”恒娘笑答:“置不留目,则似久别;忽睹艳妆,则如新至。譬贫人骤得粱ròu,则视脱粟非味矣!”不常和他见面,好像久别。忽然之间焕然一新,他乍睹艳妆,必有惊艳之感。好像穷小子一下子吃到肥ròu,自然放下小米不吃。这道理说穿了也很简单,是旨在培养男人对你的新鲜感,并保持它。

朱氏叹服。

故事的结尾点破恒娘不是人间女子,她是狐仙。而恒娘,暗喻永葆青春、美好不衰的意思。凡间的女子美貌易逝,心性松散,确实难以达到这样的境界。

恒娘对人性的洞察及进退之间分寸的把握固然让人叹服,但她的点睛之处还是媚。没有媚,她所使一切的机巧都不能达预期的效果。没有媚,她的神韵也荡然无存,美就如一潭死水,既没有浮舟,又岸边光秃秃,没有柳絮飘飘,没有芳糙萋萋,没有炊烟袅袅,不能引人遐想。恒娘作为一个狐仙,她没有化作特别美貌的女子,仅仅变成一个姿色中等的女人,靠媚来取胜。她对人间情爱的体悟,远非那些莽莽撞撞闯入人间、艳帜高张的小妖精可比。

我想起白居易赞杨贵妃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同样是强调一个媚字。“无颜色”三字真是清简,一笔带出冷月凌空的清寂,让人哀怜唐宫中那群可怜的美人们,在杨玉环鲜妍蓬勃的媚态对比下变得面目惨淡,让人兴味索然。

媚是一门高深学问。首先自身容貌不可太欠,资质不可太差,其次对人心要有洞察,对自身特质懂得善加运用,还要加上察言观色的机敏。就算一一做到,还要懂得拿捏分寸,表现得恰到好处,看起来浑然天成——轻佻而近于道了。

媚是一种风骨,落到文字上来,便已落了下乘。再着意去形容解释,更是失色。身边如有这样的女子,当怜惜。

第48节:画不出你的骨骼(1)

【画不出你的骨骼】

再来说一说《画皮》,商演的卡司,魔幻的风格,借了古老故事的皮,电影《画皮》深得“画皮”二字的精髓,让一个古老的故事《画皮》重新进入现代人的视线,被热议。

《画皮》算得蒲老先生《聊斋》里最经典最广为流传的故事之一。女鬼和书生的邂逅,本就带着幽媾的意味,若然再带点色情和血腥,那就更能引起兴趣了。

《画皮》多次被拍。除了08电影是最新制作,故事情节都与原本的《画皮》故事无大关系。其他几个版本都相当忠于原著。据说影响最大的版本是1966年由香港左派电影公司凤凰影业出品,鲍方导演的《画皮》。虽然当时的化妆术现在看来着实粗劣。女鬼也不够狰狞,但当时,几乎成为一代人的惊悚启蒙。许多人回忆起当年蒙着眼睛看画皮的经历依然津津有味,那是脑海中第一次有了恐怖电影的概念。

08版的《画皮》看重的不再是恐怖元素,连原本故事里的警示之意也削弱,一改成为爱情故事,正室对抗小三如此贴近现实需要的剧情,未演先热。不知是否为了配合陈坤的俊逸,懦弱王生摇身成了英武将军。女鬼变成狐妖,感激将军的救命之恩,更爱慕将军的英武,情愿化作楚楚女子小唯,自贬为婢潜入王家。一边用柔情,一边用妖术诱惑王生,伺机取代王生妻子佩蓉的地位。

聪明女人对于情感的变动保持警觉而不会听任其发展。佩蓉发觉到威胁,更以女性待情敌特有的细致,察觉到小唯异于常人,她暗中防范,求助武功高强的旧情人和降魔者。

两个女人之间暗潮汹涌,处于斗争中心的王生也不轻松。他虽不知妻子和小唯之间早已兵戎相见,却同样感觉到威胁。他的威胁来自内心的波动。男人对于美貌温柔的少女是难以防范和抵御的,任他表面看来滴水不漏。这就是女鬼女妖女狐为什么一开始总要化身美貌无依的少女来接近男人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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