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寒从旁听着,却是不乐意了:“夫人,你我如今寻了女儿,自当长命半岁,护着洙蘅,让她一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不能受半分委屈。”
说着这话,看了看萧战庭道:“你几日不曾进食,便是用些点心,便未必能够充饥,如今且随我出来,我带你去用些膳食。”
他这么一说,萧杏花顿时觉得不对了。
她这爹,虽只相处了几日,可是也知道他那性子,必然是对萧战庭横看竖看怎么都看不顺眼的,怎么如今这么好心,竟然要带着萧战庭去用膳?
随氏显然对自己夫君也是早看透了的,不免狐疑地望向他。
夏九寒被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用怀疑的目光扫过来,便绷着脸,微转过头去,咳了下,淡声道:“他的命,也是我费尽心血救回来的,我总不至于害了他。”
萧战庭见此,忙道:“谢岳父大人救命之恩,如今小婿着实有些饿了,还请岳父大人赐膳。”
夏九寒看这萧战庭倒是个识抬举的,便轻轻颔首,负手往外行去。
萧杏花不放心,待要起身,萧战庭却扫了她一天,微微摇头,示意她坐下即可。
萧杏花接受他的眼神,知道他的意思,想想只能罢了。
旁边的随氏见这夫妻二人眼神交汇间,一个充满关切担忧,另一个颇为体贴,自是越发满意。
“你这女婿,我瞧着倒是不错,他能白手起家在朝堂上混出一番名堂,本不是寻常人。可是他能不纳妾,对你敬重有加,如今见了你爹,也是颇为恭逊,实在是难能可贵。”
萧杏花听着自己夫君得了母亲这般夸奖,也是颇为欣慰,笑道:“娘,他这个人性子直,不会说话,只是贵在心好罢了。”
夏九寒既叫了萧战庭出去,来到外面一处枫树下。此时山中秋色正浓,枫叶如火,一身白衣的夏九寒颀长清冷,眉眼疏淡地站在如火如荼的枫树下,挑眉审视着萧战庭。
萧战庭眼观鼻鼻观心,神情不卑不亢。
他多少意识到,这个分外难缠的老丈人,会怎么刁难自己一番。
不过他也知道,萧杏花好不容易寻回父母,便是性子古怪,那也是父母,为了她,便是低下头忍耐下也没什么。
“我瞧着,洙蘅倒是一心为你着想,不肯说你半分不好。只是你如今好歹和我说说,当年她是怎么嫁给你的,为什么沦落到你家,在你家时,是不是给她吃了许多苦头?”
萧战庭低头道:“当年她被拐子带着,来到我家,我母亲见她可怜,便用了家中粮食换了她在家,约莫养到十四五岁,我们便成了亲。”
“这么说,我女儿是你家童养媳了?”
“——是。”这是事实,萧战庭也不想隐瞒。
“我瞧着,千尧和千云,还有佩珩,年纪相差不大,这是三年三次怀胎?”
“是。”萧战庭咬牙,知道这事必然是惹起老丈人的怒气,可是又不好不说。
他当时年轻,并不懂,血气方刚的,见了她根本把持不住。待到如今年纪大了,知道这般频繁怀胎其实对女人颇为损耗,只可惜为时已晚。
夏九寒紧皱着眉头,沉着脸,盯着萧战庭半响,又问道:“你后来被征兵,离开家,一去十几年,都是她自己抚养孩儿?”
“是。”
“你当年险些尚了当朝宝仪公主?谁知在闹市之中遇到了沦落市井的洙蘅,这才带回家去?”
“是。”
夏九寒此时的脸色已经泛着黑了,冷眸盯着萧战庭,忽然痛声道:“你当我女儿是什么?这般作践于她?你可知,若她不是被人拐了,必是过着千金大小姐的日子,万万不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萧战庭低头不言语。
“我夏家的女儿,也有终身不嫁者,也有干脆招赘婿的,便是嫁出去了,也是寻那绵延百年的大家,何曾做过这等亲事!我知你是朝廷重臣,可是那又如何,这能补她过去许多年遭的痛苦吗?世人只以为我夏九寒乃是蛮不讲理之人,可是谁人又知,女儿遭受磨难,我夜不能寐,每日犹如挖心一般!”
萧战庭深吸口气,撩起袍子,跪下:“岳父大人,往日种种不是,自是我的错。也是我往日年少无知,犯下许多错来,如今想起,也是悔恨。如今我二人已过而立之年,自是明白了许多之前不明白的道理,从此后,我也会尽我所能,好生照料她,再不敢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这话说出后,夏九寒良久不曾言语。
待抬头望过去时,却见夏九寒仰面望天,满目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