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她没发出半点声响,因此疼痛益发剧烈,伤口更显深刻,她的痛苦无法弥合亦无人可诉,孤独似阴云笼罩,如影随形。
“都站门口做什么?你们主子呢?”
“殿下嘱咐要一个人待会儿……”
“让开,还拦上爷了!”
云意听见声响,早已经擦干泪,洗过脸。除却眼眶微红,声音浑浊,再没有其他破绽。
陆晋不顾阻拦撩开帘子走进帐中,云意的发尾已然梳通,略侧了身子轻声问:“都散了?”
“散了。”他懵懂中已觉出不对,无奈慧根不具,参不透女人海底心。
“那便歇着吧,我叫红玉绿枝进来伺候。”她站起身,绕过陆晋,没能给他多一分关注。
就是在男女情爱上再如何迟钝,这会子也得幡然醒悟,一把握住她手臂将鸭青色睡袍下面娇小可怜的人带进怀里,捧起她的脸,他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读过一遍,以一把极其诱惑的低哑嗓音贴近了问道:“哭了?”
云意垂目看他被酒水沾湿的襟口,淡淡道:“风沙大,揉红了眼罢了。”
陆晋却不信,陪着小心试探道:“是我做错事了?”
她咬着下唇,不说话。
他继续追问,不肯罢休,“你叫我停在那儿不许走,我该追上来才是?”
“这话不妥,原不该在人前如此任性,云意这厢向二爷请罪,还请二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这一回……”
“我不喜欢。”他看着她的眼睛,写满了愁绪与无助的一双眼,令人心酸,“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喜欢你生气,你发火,你咬我骂我都好,就是不许再说这种话。”
她撇过脸,依然淡漠,“二爷喝醉了。”
“知道你不喜欢,我现在都是量力而为。总不能喝个烂醉,回头来折腾你。你经得起么?”他话语中已带着玩笑,企图化解她眉心驱不散的哀愁,不想到最后只是徒然。
她强颜欢笑,“确是经不起,谢二爷体谅。”
“顾云意——”
“二爷能放手了么?五六月热得很。”
“你——”一股气胸口里乱钻,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几乎就要被她轻轻巧巧一句话气得胸膛炸裂。他有火没处撒,不得不傻兮兮绕着帐子绕圈。等好不容易缓过这口气,再看云意,竟已经歪倒在榻上,半梦半醒。
好家伙,他今晚非得跟她掰扯清楚不可。当即找了个小马扎坐到c黄边来,把歪倒的小人扶正坐稳,拿出师傅考学生的架势来,困住她双手,严正以待。
“跟我说说,今儿究竟为什么生气,又为了什么躲起来一个人哭,不说清楚今晚上咱们谁也别睡。”
云意掀起眼皮,不耐道:“这点子事也要说明白,就没见过你这样烦人的,自己想!”
他若是能自己想通关节,又何必追问于她。
再要问,她一个字不回,留下他冥思苦想,求解不能。过不多久灵光闪过,一拍腿,“吃醋了?情歌都是旁人唱,我可一个音没开口,就等唱给你听呢。”
云意歪着头,抬了抬眉毛,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他便退开三步,单膝跪地,张开双臂唱起来,“斟满了马奶酒轻轻的举过头,扭起折腕舞挥动红彩绸,你百灵鸟似的歌声甜透了春秋冬夏;姑娘啊,骑上白鬃马跟着风儿走,我愿做你身边一只小羔羊,愿做你手里的格桑花,愿做你白马,陪你去天涯……”
他的声线低沉,伴着帐外未能休止的马头琴,仿佛真能飘去天之涯海之角,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但,今日握得紧紧的两只手,能共此日夜多少年,谁也不知答案。
她看着他笑容灿烂的脸孔,不知为何泪盈于睫,心中盛满了不能言喻的情感,是酸也是甜,是苦药也是蜜糖。
“怎么了?”他变了脸色,匆匆站起身,长臂自她腋下穿过,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一手垫在臀后,一手扶住背脊,如同今日对待恩和。“唱得不好,把你吓住了?”
云意摇头,眼泪自此落了满腮,她不说,他还要问,她便一把环住他肩膀,小脑袋靠在他颈上,眼泪湿润了男人干燥粗糙的皮肤,她哭得越发伤心,止也止不住。
他全然无措,思来想去,末了当她是奶娃娃,一边拍着背一边绕着帐子走,用低哑醇厚的嗓音哄着她,“别哭,哭什么呢?外头听见了全当我欺负你呢。”
“就是你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