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一笑,腾出手来捏她的脸:“我还在啊,又没到别的城市去,打个电话,随叫随到。”
作为唯一的知情者,唐蜜想了想,又说:“LC最近招人吗?干脆我也跳槽好了。”
良辰一愣,仍是笑:“如果有空缺,我第一个通知你。”这是实话。同事这么多年,如今突然分开,她也当真有点不习惯。
C城不知不觉间早已进入四月,阳光温暖异常,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间,透出斑驳的光影。
黑色轿车在二人面前稳稳停下,驾驶室里的人走下来,微一点头:“苏小姐,你好。”
良辰将东西交给他,然后再和唐蜜轻轻拥抱,之后,摆摆手,转身上了车。
过去,她也不是没有设想过,终有一天离开这家公司将会是为了什么理由,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今天这种局面。
直到车子拐了个弯,倒车镜里已经不见唐蜜的身影,良辰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在椅背里。
凌亦风的秘书兼助理开着车,亲自来接,见她一脸疲倦,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苏小姐,公司出了点事。”
良辰立刻侧过头问:“什么事?”
秘书皱眉:“也不知道是谁,将凌总的事泄露了出去,如今外面议论纷纷,各种猜测说法都有。我们的股东,大客户,甚至连记者都有打来电话问情况。”
良辰一悚,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快,她几乎一点准备都没有。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过了一会儿,她问。
“就在下午,两三个小时前。”秘书放缓了车速,渐渐停下,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当时你还在飞机上,刘副总、王副总,还有张总监只好召开临时高层会议,商讨对策。”
良辰想了想,突然问:“今天是星期六?”
“对。”
“那么,星期一早上股市开盘,对我们会不会有影响?”
秘书斟酌了一下,点头:“通常来说,会的,特别是目前人心不稳的情况下。这也正是下午会议的主要内容之一。”
“那结果呢?他们讨论得出什么对策?”
秘书摇了摇头:“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散会。”
良辰听了,静静地,将头靠向车窗。风景刷刷地向后退去,LC的大楼咫尺在望。只听见秘书又说:“苏小姐,凌总他……之前……没有任何交待吗?”按理说,以凌亦风的性格,这些事必然早就在他的考虑之中。
良辰紧抿着唇,默默摇头,心里却忽然想,倘若,凌亦风在,他会怎么办?
可是……她又不禁失笑,有些苦涩。如果他能在,那么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想不到,回国一趟,便成了临危受命。当初凌亦风的安排,或许原本就是错的。现在的她,仿佛处在一团乱麻之中,丝毫理不出头绪。
仔细想想,或许如今唯一能令良辰感到欣慰的,就是与凌家二老的关系有了良好的进展。
当二十多天前,凌父凌母匆匆赶到纽约时,凌亦风仍旧留在ICU中,昏迷不醒。良辰看着那两双充满焦虑与担忧的眼睛,才明白原来一夕老去并不夸张。她沉默地面对凌母的哭泣,渐渐地,竟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并不像手术刚结束时那样疼痛不已。那铺天盖地的晕眩和黑暗,仿佛被另一个女人的泪水冲刷掉了少许。
原来,悲伤同喜乐一样,也是需要有人分担的。
如今的他们,不管过去如何,至少此时此刻,都在为同一个人担心着。如此这般,便像突然有了种同舟共济的意味,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等待同一道曙光。
凌父凌母在医院滞留了近一天的时间,最终由良辰领着去吃晚饭。过马路的时候,良辰低着头,心神微微恍惚,一脚刚刚踏出,便被人从身侧拉了一把。
她一惊,车子几乎贴身而过,速度虽已慢下来,但仍卷起一阵气流,呼呼地吹散发丝。
她转过头,手掌正被人牢牢握住,柔软而温暖。
身旁娇小的妇人,眼眶微微红肿,皱着眉,“……这孩子,走在街上怎么都不看路?!”明明是在责怪,听在良辰耳里却似乎隐隐有着爱护的意味。
她一怔,继而轻轻一笑,也不知突然从哪儿生出的念头,反手握住了凌母的手。凌母低下头,也愣了愣,却没有挣开。
两人相携而行了很长一段路。
果然,至亲至爱的生死仍是最重要的,纵使之前有再多的隔阂争执和不快,到了这一刻,也都不再值得大家去为此而执着。更何况,手握着手,还能互相慰藉与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