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走过去,心想,那里很安静,应该没有人打扰。
她现在只需要静一静。
虽然穿着高跟鞋,但厚实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转过拐角,前方便没了遮挡,长长的走廊一眼便可望到尽头,可是肖颖却在下一刻硬生生地停住脚步,并下意识往回退倒,肩膀猝然撞在坚强的墙壁上,疼得她直皱眉。
可她却暗暗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
铺着深灰色地毯的走廊顶头,唐昕正从叶昊宁的怀中离开,眼里犹有泪意。
“今天可是王若琳的好日子,你身为伴娘,怎么能这样。”叶昊宁微叹,将纸巾递过去。
“我知道……”唐昕接过纸巾低下头,伸手按住眼角吸去泪水,顿了顿才说:“很丢人很失礼是不是?幸好只被你看见。”
叶昊宁微微挑起唇角似乎低笑,却并不说话。
“其实我只是气。难道我就这么可怕,让他为了躲开我,就连好朋友的婚礼都不肯回来参加。”
他淡淡地说:“或许他是真的有事走不开。”
“这个理由你相信?”唐昕复又抬起头看向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目光微闪:“何必这样安慰我,瞿子维那个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忽又无奈地笑了笑:“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真欠他什么了?”
她说话的样子带着点恼怒,又仿佛有些许幼稚,其实和某人很像,叶昊宁眯起眼睛看她,面色从容地开口:“我记得你大学时主修天体物理,这样科学的一门学科怎么反倒让你越来越迷信了?”
“因为我现在万念俱灰。有时候甚至想,如果下辈子投胎,干脆做个男的算了,游戏花丛,伤透一群女人的心。”
“嗯,这确实是个远大的理想。”旁边就是落地窗,视野极好,可以望见外面大半个花园,叶昊宁将脸转过去,仿佛漫不经心一般,目光投向远处那块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的糙坪。
唐昕不由笑起来:“真难得你也赞同我的观点。从小到大,好像你从来都是和我对着干的,如今总算达成一致了。”
“嗯?”他微一扬眉,回过头,“难道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唐昕想了想又说:“我下个月去澳洲。……如果实在不行,只当是做个了断吧。”
“没到最后一步,就别胡思乱想。”他终于伸出手轻揽了一下她的肩,“新娘子还在休息室里等你一起换衣服,快进去吧,这样中途躲起来,简直枉顾王若琳对你的信任。”
“等一下!”她却一把拖住他:“我的眼睛肿不肿?妆有没有花掉?”其实这样的动作和语气,这么多年以来两人对此再习惯不过,习惯到几乎已经成了自然,所以叶昊宁并不在意,只是侧过头将她审视了一番,然后微微一笑,英俊的眉目缓缓舒展开来:“不用担心,一切都很好。”
唐昕这才放心地推开旁边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走廊上的灯光太过明亮,四面八方地笼罩下来,一切都无所遁形,并将他们的每一个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只可惜离得太远,才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反倒更像低低的私语。
可是肖颖又隐隐觉得庆幸,幸好离得远,因为如此温和的笑容,如此亲密无间的动作和神态,就已经足以令她觉得不愉快。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叶昊宁并没有发现她,只是径自退回到窗边,低着头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可是刚刚放到唇边,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捏着打火机的那只手微微一顿,然后便将它重新放回到口袋里。
他姿态随意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拿着那支细白的香烟在手中把玩,似乎百无聊赖,因为那张脸稍稍低着,所以此刻的表情显得深晦不明。
可是肖颖却觉得他正在想着什么心事,因为有好长一段的时间,他一动不动,伫立在那里犹如凝成一副安静的剪影,几乎要与窗外深重的夜色渐渐融为一体。
这样的心事重重,真是少见。
而她也居然鬼使神差一般,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始终没有挪开脚步。
想来是酒店里的中央空调开得太强,站得久了,竟然觉得有一点冷,垂在身侧的指尖忍不住轻微地在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叶昊宁若有所思的侧面,肖颖终于动了动,却觉得胃里仿佛有一些痛,其实竟上并没有喝多少酒,可是此时却有隐约灼烧的感觉,就那样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甚至逐渐上涌,顶到心口都簌簌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