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竟然没有死。
一切终于能够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对他们所有人都怀抱着戒备和敌意。
为什么在她的身上竟会出现与秦淮那样相似的气质和神态。
还有她的那双眼睛,与秦淮一模一样。
原来她就是秦淮。
秋风瑟瑟,雨水在眼前缀成一道细密的帘幕。
林妙身姿窈窕地立在那里,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衣服紧贴在身上,明明还是那样玲珑明艳,可她脸上的神情却无比灰败颓然。恍如一朵艳盛到极致,而后迅速凋败的玫瑰。
她睁着迷蒙的双眼,像是望着萧川,又像是越过他,看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唇边渐渐漾起一抹凄楚的笑意:“你知道吗?我从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哪怕是在此时此刻,我仍旧不后悔这个选择。不论她是南谨还是秦淮,她始终都是我痛恨讨厌的人。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了,难道你真的从来都不了解我吗?人人都说你狠,说你决绝,但似乎我比你更狠更决绝。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可是到了今天这地步,我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再继续了。”她停了停,脸上全是水,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如果我现在放了她,或许你也会饶我一命。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无法继续爱你,对我来讲,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说话的时候,身体像是无意识般地一直在慢慢后退。南谨始终被她牢牢控制住,也只能被迫跟着她一起退。
自从萧川来了之后,南谨便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只是隔着重重水雾看着他。
自从他及时出现,这仿佛就变成了一场他与林妙之间的对决,而自己明明夹在中间,却像个局外人。
有那么一刹那,她的神思似乎都穿破身体飞到了半空中,只是无比平静地看着下面发生的这一切。
其实林妙手中的军刀刀刃已经刺破了她胸前的一层肌肤,鲜血正轻微地渗出来。可是雨势越来越大,雨水很快就将血渍冲刷得一干二净。恐怕不会有人察觉她受了伤,而她自己竟然也不觉得痛。
她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不想逃跑,或许是知道根本无法安全挣脱,所以不想再做无谓的反抗。
她也不害怕受伤,因为这跟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甚至她似乎连死亡都不害怕了。
如果下一秒她就要死掉,大概她并不会觉得痛苦。因为那些横亘在她和萧川之间的东西,那些这么多年缠绕着她的梦魇,每一样其实都比死亡更加痛苦。
站在冰冷的风雨里,南谨只觉得疲惫万分,仿佛自己的心神和身体正在慢慢地互相脱离,所以就连林妙凄楚哀戚的声音她都渐渐忽略掉了。
她没听清林妙最后说了句什么,便只觉得胸口突然微微一凉。
林妙终于还是将刀刃刺进了她的身体里。
那里仿佛穿了一个深深的空洞,南谨在向下坠倒的瞬间,只觉得有极寒极冷的风,正从这个空洞中呼啸而过。
她果真没有觉得太痛苦,倒更像是解脱。这么多年,那些排山倒海般的疲惫,似乎终于随着风声一起飘然远散了。
这是一场漫长的抢救,正如同南谨陷在昏迷中,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伤口离心脏只差两厘米,大量失血。全市最顶尖的外科医生和护士全力救治了十多个小时,调动了周边几家医院的血库,才终于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最后她被转移到监护病房,暂时没能醒来。
高大挺拔的人影倒映在病房外的玻璃墙上。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身影却站着一动不动。
“我姐姐怎么样了?”南喻焦急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萧川没有回头,目光仍落在病c黄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还没苏醒。”
他的声音里仿佛没什么情绪,南喻站在他身旁,转头看了看,却从那副眉眼间看见了一抹深浓的倦色。
十几个小时的抢救,恐怕他在这期间都没有合过眼。
她知道他也在担心,否则不会像尊雕塑一般,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也不知他就这样站了多久了,南喻抿了抿唇,劝道:“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看着。”
“不用。”萧川这才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他的记忆极好,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淡声说:“我在淮园见过你一次。”
南喻点点头:“是的,那天我和叶非在一起。”
“没想到你是她的妹妹。”
那天他见到南喻,只觉得莫名熟悉。这对姐妹的气质和神韵其实真的挺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