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老妈就是这么新新人类。她懂得的新鲜时尚甚至比我还多。在我玩帝国时代单机版游戏的时候,她就开始玩上传奇了。
所以在桑筱刚进大学没多久,我几乎一点儿都不犹豫地就想把桑筱介绍给爸妈认识。
那天,妈妈在院子里细心打理那棵海棠树,我悄悄摸摸站到她身后:“妈。”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花锄几乎铡到树身,她骂我:“干什么冒冒失失的?!”我不乐意了,踢踢那棵从小看了就碍眼的树:“喂,妈,我是你儿子还是这棵不会说话的哑巴树是你儿子啊?”
她笑了,打量了我一眼:“当然你是,不过,”她的神色有点奇怪,“别在你爸面前这样,小心他不高兴。”
我耸耸肩,爸爸?他好像从来没高兴过。不过,没忘记我此行的来意,我有点撒娇地:“妈,你以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她有点莫明其妙地:“什么啊?”我忸怩了一下:“就是……不当教授博导那个。”她仔细想了想,回身瞄我,不相信般:“跟我逗闷子哪儿子,你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毛孩,刚进大学门才几天哪,哪来的媳妇儿啊?”
我垂头:“那您甭管,就说算不算。”她眯起眼看我,半晌之后,居然有些欢欣鼓舞地:“好,那你倒说说,谁家姑娘这么幸运,竟然给我儿子瞄上了?”我有些啼笑皆非。我这个老妈,还真是有点……不知道害臊。不过,我还是老老实实地:“俞桑筱。”我想了想,怕老妈反应不过来,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印报纸办杂志的那个俞家。”
妈妈脸上的笑,突然间,一点一点,慢慢凝固。她顿了很长时间,有些艰难地:“她是――”她想了想,有点不确定地,“俞定邦还是俞澄邦的……”
我有点奇怪,但还是如实地:“是啊,她爸爸是俞澄邦,您一定听过的,她哥哥俞友铂跟我同学,然后妈妈,”我有些踌躇地,“这次我生日会,我想邀请桑筱一起来。”
没等我说完,妈妈挥手:“这事儿我知道了。言青,你知道你爸爸有些古板,先不要告诉他,”她勉强微笑了一下,“回头我跟他说。”
她走了两步,回头:“儿子,别急,让妈妈考虑考虑,过两天给你答复。”
我奇怪,但没多想,转身找朋友玩儿去了。
走到半道上,我琢磨着妈妈的神情语气,有点悻悻然地耸肩,别人那儿好办,事情轮到自己儿子头上,天下的老妈都还是会一样谨慎刻板。
真没劲。
两天后,妈妈把我叫到书房。爸爸不在。
她有些奇怪,绕七绕八地说了一大堆我小时候的事情,什么我小时候没天没夜地哭闹啊,什么我八岁那年淘得不行,把自己手臂上割了一个大口子啊,什么我那次跟家里生气跑出去玩儿她急得个半死啊,乱七八糟说了很长时间,一开始我还耐着性子听,时间长了我有点不耐烦了:“妈――”
她从来就没有这么噜苏过。我的老妈,一向有着令我自豪和欣赏的知识分子的风度。
她立刻住口,她的眼中闪过一瞬即逝的慌乱,一霎那间,我立刻联想起她那天的反常,我反倒冷静下来,我看着她,耐下性子:“妈,有什么话你直说。”
她低头,过了很长时间:“何言青,”她总是习惯连名带姓叫我跟弟弟,她顿了顿,“我不同意。”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还是没当回事,我甚至抬起头冲她笑了笑:“妈,为什么?”
妈一向宠我,她至多也就是觉得我太小,而桑筱更小,不太放心。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她还是低头,不吭声。
我慢慢地,一点一点收起笑容。我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我妈一向慡快,说话干脆,即便是有名的校园四大名捕之一,她也总有办法有理有据,说得让学生心服口服。我看着她:“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什么话或是意见,你可以跟我明讲。”
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回应。
我站起来,平静地:“妈,要么你答应我,要么,你这样什么理由都不给我,是在蓄意制造家庭矛盾。”
她知道的,我决不是在开玩笑。
半晌之后,她抬头,缓缓地:“好。”
“哥,哥,你去哪儿?――”是言柏在叫我。
“何言青,何言青!”是妈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全都焦虑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