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开始后悔。从头到尾,他曾经收起过一身厚厚的刺,他试图想要给我温暖,给我依靠,他一直在一步步小心地,试探着向我靠近,从头到尾,我一直视而不见他的努力,他的失落。一直以来,我永远蜷缩着,以一身的硬刺来逃避着现实的严寒和冷漠。我一直试图用骄傲、冷漠来掩饰心中的卑微。
可是现在,除了爱,我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任何温暖的东西可以取代。
可是现在,我终于开始害怕,我还在,时间还在,他却已经转身离开。
凝滞的空气,凝滞的,我的心绪。
他僵僵地站着,仍然没有回头。
我低着头,注视着那片虚无缥缈的树影静静憩在我的指尖,轻轻地:“第一次,我抬头看你,你让我畏惧。而且,因为我跟桑瞳不和,对她的朋友,历来没有好感。”
“第二次,在泰国餐厅遇到你,乔楦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了很久,她觉得你很帅,我觉得她眼睛有毛病。”
“第三次,在你家,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自从看到你,我就开始走霉运。”
“你果然开始找我麻烦,我果然开始走霉运,从俞家出走,安姨去世,方老师生病,身世揭密,还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傻乎乎一头跌了下去……”
“但是,龙斐陌,我从来不轻易相信你。”我抬起头,平静地,只是想要把我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因为,你总是习惯于把一切埋在心底,你总是选择在最不经意的时候以最不经意的方式表达些什么,你总是用满不在乎在代替心底的在意,你总是居高临下地站在一个可进可退的位置,而让我孤单一个人留在原地,”我心底的悲哀如水纹般慢慢漾开,“你不知道,有时候,我看着你,心里想,如果一晃神,一转眼,我们就这样垂垂老去,该有多好?我就可以不用自私,我就可以有时间慢慢回味曾经的美好,我还可以不用无休止猜度你的高深莫测……”
漫长,难堪,煎熬。
我听到轻轻的一声响,门关上了。
他终于还是走了。我说了这么多,毕竟没有用。
他终于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我低头,面无表情地紧紧咬住唇。
俞桑筱,你不能哭,最起码,不能在这儿哭。
俞桑筱,你一直以来钝不可及,宁折不弯的韧性呢?
俞桑筱,大不了失去第二次,没什么了不起。
俞桑筱……
我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咬着牙,双手抱膝,一动不动地坐着。我忍了很久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哭泣了起来。
俞桑筱,没关系,跌倒了可以再站起来。
可你的心呢,你懵懵懂懂地,你一路守得好好的,你到底把它丢到哪儿去了?
突然,细微的什么声响。
我下意识看向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门悄悄被打开了 。
淡淡的月光下,沐浴着一个高高的身影,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我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慢慢向我移过来,片刻之后,一双脚在我面前停下,他缓缓蹲下:“把脚抬上去。”
“嗯?”我几乎不可置信,我不能理解。
他看我一眼,挖苦地:“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你难道看不见已经从猪蹄一路肿到猪大腿了么?俞桑筱你有没脑子?你以为你这样站着,就能改变你是一头猪的事实了吗?”
我张口结舌。想气,却气不出来。我看着他黑黑的头颅缓缓移动,小心地重新包扎着我的脚踝。
我的心里,想哭,想笑,想骂人,又想伸出手粗鲁地一把推倒他,再狠狠踏上几脚。
半晌之后,他丢下手中的绷带,淡淡地:“抬起头来。”
我抬起头,他与我平视。
很久很久之后,他目光闪动,然后俯下身,毫不犹豫地用力咬了下来。我的鼻尖啊―――我痛得疯狂飙泪。
他哼了一声:“很疼?” 他看向我的脚,不带什么情绪地,“哪个更疼一些?”
我痛得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吭声。
他摇头,淡淡地:“这又算得了什么?真正的疼,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他垂眸,我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之后,他的声音,略带僵硬地:“论相貌,布拉德皮特一定比我帅很多;论个头,我比姚明矮上一大截;论体重,抱歉,我永远不可能超过相扑运动员;我因为蛀牙偶尔会去看牙医,从来没有人形容我善良,还有,或许不到五十年,我的头发就会掉得光光。所以,”他沉吟了片刻,“俞桑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