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周樵樵以往的性子,这些麻烦事他能不沾就不沾,可这时候,如果他不出力,就显得他太不通人情,毕竟沈阡陌的爸爸原本好好地,要不是那个调查组下去,也许过两年也就平安退休了,调查组一去,晚节不保不说,连性命也搭上了。
程铮半天听不到周樵樵回话,猜到他心思:“我知道这事你很为难,那就让我在台前,你在幕后好了,也算是最后替沈叔叔尽一份心。他是贪了不少,可在他那个位子和处境,那些人把他架在那里,他其实也很无奈。”
不用多说,其实他们都明白。在浊浪里,一股清流如何能长久,要么被排挤出圈子,要么同流合污,这种事并不鲜见。沈阡陌的爸爸,不幸选择了后者,但他这个人,有多坏倒不至于,高层领导们心里也不是没数,所以并不想把他树为典型。
而且很多人多少存着私心,不想这件事闹太大,越深入牵扯的越多,他这一死,有关方面立刻达成一致意见,该是这件事了结的时候了。
“你放心,这事儿我会考虑,让他走得体面一点,算是我最后为他家做点事,还上人情。”周樵樵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连几天,周樵樵都在和相关部门协调,替沈阡陌的爸爸争取。同时,钱沈两家也在出力,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事情进行的倒是挺顺利,沈家按规定期限上交了来源不明的财产之后,相关部门只在军方内部网站和内参上发了讣告,并没有多做处理。
沈阡陌独居的那栋小楼属于被查封财产,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搬出去把房子上交。钱翊替沈阡陌和她妈妈另找了住处,让程煜去帮她收拾收拾,尽快搬出来。
沈阡陌自从父亲去世之后,精神一直都不好,葬礼过后,在家里修养了一个星期,程煜找人替她收拾东西,不时问她各种器物如何处理。
“嫂子,那些家具要充公的就充公,可以带走的,你就看着办吧。”沈阡陌躺在c黄上,有气无力的说。她实在没有心情理会那些事,家都已经没有了,哪还会在乎器物的归属。
“你那个房间,那些照片……是不是找个箱子装一下?”程煜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揣摩着沈阡陌的情绪。忽然间听她提起,沈阡陌也是一愣,沉默半晌,缓缓的点头:“装起来我带走,只要我活着,那些照片就不能扔。”作茧自缚啊,程煜在心里默念,缓缓叹口气离开她房间。
程煜让人找了口小箱子,亲自把暗房里的照片一张一张拿下来放到箱子里。有一瞬间,她忽然很能理解沈阡陌对周樵樵的感情,无望、绝望,可就是缠绵于心底,忘不了,这样的爱情,遇上了就是劫难。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作茧自缚,她和叶小美这些年一路走来不可谓不辛苦。
沈阡陌等了半天,不见程煜让人把箱子抬到她卧室,不禁有些好奇,走到房间里看看,却看见程煜把照片收拾到箱子里的时候,像是在流泪。
“你怎么哭了?”沈阡陌蹲下身,问程煜。程煜擦擦泪:“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沈阡陌叹息一声:“我们这些人,表面上看着是风光,说不定哪天就像大厦将倾,忽啦啦倒下来,谁也不能预料谁的明天。”
“阡陌,你也不要太悲观,从这里搬出去未必是坏事,找个正经工作把日子过好了,再找个好男人。”程煜关上箱盖,找了把锁把箱子锁了起来。沈阡陌闭目片刻,不让眼泪流出来。
“有些人,你抓不住的,就不要再惦记,越惦记心里越难受,姻缘都是天定的,强求得来,也终究会散。”程煜提着小箱子离开暗房,沈阡陌缓缓地站起来,跟上去。
箱子被放在沈阡陌的卧室里,程煜打量四周:“东西基本上都给你归置好了,有些衣服还是要你自己收拾。明天下午搬家公司的人过来,替你把东西搬过去,到时候我再去新房子那边帮你收拾收拾,住进去总要像个样子。”
沈阡陌坐在c黄边上,有点心不在焉。等到程煜走了以后,她才悄悄打开装照片的箱子。看着照片里那个人,他的面容如此清晰,却已离她那么遥远。父亲的葬礼,他也去了,相对无言,彼此已经找不到话题,他对着遗像鞠过躬也就走了。
眼泪一滴滴落在照片上,她心里剧痛,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就不能把他忘了,重新开始生活,眼见他对自己无情至此,却仍对他偶尔的稍假辞色受宠若惊。她就是不能得他一点好,得一点便记在心里。
从小到大骄傲如斯的沈阡陌,何曾卑微如斯,这样的行为若发生在别人身上,是会令她冷眼嘲笑的,可老天爷就是那么狠,安排那个人和她相遇,却吝啬的不肯给她一个幸福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