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笑着伸手接过,揣进怀里,轻松地拍拍他的肩,“不必送我出城,你目标太大,我走了。”话落,她利落地转身,出了房门。
云迟在一瞬间想起身,他脚刚动作,便又压制着自己稳稳地坐在床上。听着花颜对收拾好行囊的采青吩咐了一声,采青清脆地答了,二人快步出了西苑。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淅淅沥沥,雨声伴随着脚步声走远,那脚步声,似踩在了云迟的心尖上。
云迟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他是太子,肩负着这江山天下是运也是命,如今,他不知道到底是他自己将花颜拖进了这运这命中,还是花颜将他按在了这个运数和命数上。
他的志向是熔炉百炼天下,但在与花颜日渐相处中,不知不觉便偏了。
他自己不想纠正,但偏偏花颜要将他矫正过来。
小忠子听着在太子妃离开后,里屋一直没动静,从屋内透出的沉暗气息让他都觉得冷得慌,比外面的秋雨还冷,他小声喊,“殿下?”
云迟未答。
“殿下?”小忠子又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您没事儿吧?”
云迟闭了闭眼睛,声音低沉,“没事儿。”
小忠子不放心,推开门,挑开珠帘,走了进来,屋中未掌灯,他轻手轻脚地掌了灯,看着坐在床边的云迟,他仅披了一件单衣,整个人容色寡淡温凉,看起来萧索孤寂得很,他暗暗心惊,走到他近前,小声劝慰,“殿下,奴才知道您舍不得太子妃,但太子妃也是为了您,多不过撑几个月,您与太子妃就大婚了,几个月快得很。”
云迟眉目略动,眼底一片黑暗,低声说,“不是几个月的事儿。”
小忠子不解,看着云迟,“那是?”
云迟如玉的手抬起,按在眉心处,又沉默了片刻,寡淡苍凉地说,“她是看尽了自己的一生,恨不得争时争刻地也看尽我的一生。若是我猜测得不错的话,她的癔症应该无解,她是恨不得有生之年,看南楚在我的治理下四海河清,盛世长安。”
小忠子脸色刷地一白,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惨白着脸哆嗦地看着云迟,“殿……殿下,您……别吓奴才?”
云迟惨淡一笑,沉暗地说,“吓你做什么?也为了吓我自己吗?”
第三十章 (二更)
小忠子看着云迟说不出话来。
依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妃她有生之年……那还有多久?
他几乎要哭出来,但看着云迟的模样,他不敢哭,他的确是吓坏了,他颤着声问,“您不是带太子妃进了禁地吗?太子妃癔症没再发作,且自那日一日比一日好了,就跟以前一样了,癔症没解吗?”
云迟凉声说,“根本就不是癔症。”
小忠子睁大眼睛,“殿下,那……是什么?”
云迟摇头,温凉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癔症,癔症也不过是一个说法罢了。”
小忠子心疼云迟,“殿下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好不容易有了太子妃,却……”
“命苦?”云迟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本宫的命不苦,本宫是幸运的。”话落,他身子向后一仰,软倒在榻上,锦被上还有花颜残留的气息,他的身上也有,他手无意识地攥了攥锦被,“你下去吧!让本宫一个人静静。”
小忠子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出了内室,关上了房门。
房间静下来,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帷幔上,往日,这灯光照的人心暖,如今这灯光也冷清得很。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浓郁的冷。
他躺了十年的房间,第一次觉得彻骨的冷。
他不能想象,如今花颜只是走了,他便如此感受,若是有朝一日,花颜丢下他去了,此生再也不见,他会如何。
哪怕不要江山,他也是恨不得陪着她一起的。
他想着,花颜了解她,她比他多活了一辈子,看得透,她看得透自己,也看得透他。
论心中有江山大义来讲,她比他有江山大义。
就如四百年前,天下生灵涂炭,怀玉帝回天无力,她是救临安花家没错,但也是救了天下苍生。
如今,他怕毁了他,怕毁了南楚江山,怕这天下的黎民百姓没了他,便没有了天下盛世长安。
云迟闭上眼睛,他都懂,他都明白,他都能体会,但是,他做不到。
他腾地又坐起身,快速地穿戴妥当,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小忠子在外面只听到门“咣当”一声打开,他抬眼,只看到一团青影,他愣了愣,喊了一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