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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爱同罪(206)

一整晚,他注意到很多次,她和人说话时,始终是微微低着头用左耳去听。

他转头,视线透过铁丝网巡向厂房外的空地,低了声音问:“耳朵怎么样了?”

“听力受损。”燕绥不以为意:“爆炸太突然,耳膜可能被震裂了。”

她坐上货箱,拧了瓶水喝。余光瞥见他皱了下眉,一口水咕咚咽下,又补上一句:“利比亚乱成这样,别说去医院检查治疗了,出趟门都要担心还能不能回得来。”

傅征抬了抬下巴,指向她的手臂:“换过药了?”

燕绥沉默了几秒,缓缓拧上瓶盖。

她觉得这边的木箱有点烙屁股,她从坐下开始就觉得这里的风水和她八字不合。

于是,她硬着头皮解释:“就昨天凌晨包扎了下,纱布有限,后面会出什么事都不知道,哪能奢侈地换药。”

傅征似笑了下,那笑容凉飕飕的,直看得燕绥后颈发凉。

“去拿医药箱。”他说:“节省物资不是这么节省的,你要是心疼纱布,赔你件背心。”

燕绥:“……”算了吧,她还是用纱布好了。

她跳下货箱,去提了医疗箱过来。自己咬住打了死结的纱布一角,抽出别在腰后的水果刀,一刺一挑,利落地拆下被血浸脏的纱布。

傅征接手包扎,他咬住小手电照明,一手握住燕绥手腕,看了眼她的伤口。

不是爆炸炸伤的,手肘和小臂上多处摩擦,还有利器割伤的伤痕,好在伤口不深,只是碘酒消毒后,本就有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看上去更添几分恐怖。

傅征重新替伤口清洗,消毒,抬眼见她死咬着唇忍耐,开口时,声音都哑了几分:“怎么弄伤的?”

“我在顶楼收信号,楼下的汽车被引爆了。整个人晕了下,在火蹿上来以前,只记得护住脸了。”

顶楼灰尘砂砾,还有不少碎啤酒瓶和剪端的钢板块。

黑灯瞎火,又是情急之下,她只有本能的一扑,可扑哪块地上,哪还有时间让她思考。

傅征一声不吭,重新咬住手电,替她缠上纱布。

手电的光柱下,他垂着眼,专注认真。挺直的鼻梁被光影分割出峰影,明暗之间,有种深沉到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隐忍和深情。

燕绥忽然就觉得心软,她犹豫着抬手,手指从他眉峰上拂过:“傅征。”

傅征抬眼。

“我们都好好地活着。”

无论是动乱难平,还是前路难行,都要好好活着。

“我还等着嫁给你。”

天亮以后,放弃守地,踏出撤离的第一步。要穿越交战区,穿越沙漠,她不知道黎明后到来的是黑暗还是光明。

但这一刻,她只想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走下去,顺利回国。

——

六点,天亮。

按计划,第一批海路撤离的队伍由褚东关带队,包括燕戬在内的数百名燕氏海建和中化公司的工人,绕过交战区,抵达港口前的检查站。

通过安检放行后,褚东关头车开路,直抵班加西的港口。

港口停靠了一艘邮轮,架通海陆的浮桥边站着数位邮轮工作人员,正高举五星红旗。

港口,中国的武装部队持枪戒严。

大使馆工作人员确认撤离名单。

队伍有序地在通过安检后排队搭乘邮轮。

——

利比亚厂房内,所有人凝神屏息等待结果。

耳麦里一声电流轻响,褚东关的声音清晰又雀跃:“第一批海路队伍成功撤离,路黄昏带领车队返航。”

傅征忽的笑起来,转身看向身后鸦雀无声的工人们,扬高声音,低喝:“第二批,整队!”

厂房内死寂般的安静后,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得喝彩。

“祖国万岁!”

“祖国万岁!”

——

十点。

第二支海路撤离的车队驶出厂房。

车队驶离后,厂房大门缓缓关闭。

有了第一支队伍的成功撤离,沉郁了许久的工人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看见曙光的喜色。

——

十一点。

耳麦忽然传来路黄昏的汇报:“原定路线发生交火,我们需要绕路,从隧道经过。”

原定路线是绕过交战区唯一一条可以确定安全的路线,这条路线上发生交火,一列车队数百人,手无寸铁,极易被误伤。

而路黄昏一人,顶多阻挡几人一队的小型武装组织。

傅征只犹豫了一瞬,就做出了取舍:“隧道路险,又靠近班加西监狱,通过时切记要小心武装的重刑犯,我让褚东关立刻来支援你。”

切断通话,傅征立刻联络指挥中心。

南辰舰收到上级命令,已经从亚丁湾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地中海,执行护送撤侨船舶的安保任务。傅征主动请战,提前到达班加西帮助侨民撤离,但仍需要听从指挥中心的指示,也需要寻求南辰舰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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