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珺……”
安勍语气沉稳,轻轻淡淡,就如同往日一般。
“也许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心底还抱有一丝希望,所以不肯承认罢了。”他看着窗子,此时天蒙蒙亮,已经有微弱的光芒从窗边渗进。
“在我看到那封信时,我才彻底明白,你对我的纠缠百般纵容,不过是想利用我的势力。”
冬菇道:“也许我现在说这些你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你的情,我此生无法回应。但是你这个人,在我齐冬菇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我对你所做,你觉得是利用也好,指点也罢,我都不会解释。”
“呵。”安勍一声轻笑,“若是他人对我说这句话,我只当是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话从你嘴里说出,晏珺非但不会嗤笑,还要感谢你。”
他转过身,与冬菇四目相对。
冬菇轻道:“你不怪我。”
安勍道:“我从小养尊处优,处在朝堂却总想着寄情山水。本以为自身心境如此,却不知是自己年纪太过年幼,心智尚不成熟,无法明晰肩上的责任。此番任性离家,本是我追寻本心的过程,结果途中,却被你拉到了另一条路上。”
冬菇道:“这条路,你要接着走下去么。”
安勍道:“你觉得呢。”
冬菇道:“晏珺,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对你做任何要求。”
安勍看着她,蓦地一笑。
这一笑,明悟,豁然。
人生一世,俗事万千。
要走过多少弯路,才能找到正确的一条,要做多少错事,才能洞悉事情的真谛。只是这一路的懵懵懂懂,磕磕绊绊,浇不熄心头的炽热,也毁不掉曾经的初心。
我最谢你的,是你的值得。
你说你的心里有我的一席之地,那便让我一生存于那个角落。如果将来,我在浊世里沉沦,那便让我想一想曾经的那份纯粹的心境,护我本心,也不枉此生。
“冬菇,此番情劫,我走的甘心。”
一句话,尘埃落定。
安勍上前,将冬菇轻轻揽住。
这是他今生第一次拥抱冬菇,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总要走过,才知道不通,总要试过,才能道一句无悔。师父,珺儿不后悔曾经倾心于你,但这份情,天亮之后,珺儿放下了。”
一语,斩断情丝。
只有那眼角滑落的一滴泪,述说着痴人的不舍,和情深缘浅的无奈。
我笑白月染红云,白月笑我坠红尘,只怪世间多情义,绊我自在逍遥身。
……
半响,冬菇问道:
“晏珺,之后的布局,你心中有数了么。”
安勍抬起头,“自然。”
冬菇道:“今日过后,我们便帮不上什么忙了。”
安勍道:“呵,不想让罗公子上战场就直说,这般示弱,拿我当外人么。”
“这……”被人一语道破心思,冬菇脸上微红。
她的确不想让罗侯再次动武了,虽然这几次都化险为夷,可是关心则乱,她现在都见不得罗侯碰刀。
安勍也不让她多为难,道:“好了,我去安排其他事了,你们在此休息便好。”
冬菇道:“吕丘年部下的藏身之所,你可有眉目了,要从风止下手么。”
安勍道:“你们为何将这个人留在身边。”
冬菇将整件事情同他讲了一遍。
“哦?”安勍笑道,“原来如此。”
冬菇道:“怎了。”
安勍道:“没事,既然你们相信他,那留着也可。吕丘年的人在哪,我已经有所眉目,不用从他那得知。”
冬菇道:“那之后的事情,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我先离开了。”
“好。”
安勍离去,冬菇心里也慢慢平静。她走出屋子,没有看到罗侯。
冬菇揉了揉脖子,罗侯那一记手刀可不是开玩笑,劈得她现在都不能扭头。
她顺着小树林往下走,终于找到了罗侯。
他坐在一块矮石上,拿军刀凿冰,身边放着一个盆,里面已经有许多的碎冰。
黎明中,就见他一个人黑漆漆的一身,孤零零地敲着冰,一下又一下。
要热水的话,那盆里的冰已经足够多了,可他还没有停。
冬菇走过去,在他身后轻轻揽住他。
罗侯动作一顿,手里的刀慢慢放下了。
冬菇坐到他后面,头凑过来,一手抬起,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污。
“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