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麒走进院子时,我正在陪凌莲说话。凌莲见到来人,神色一瞬的恍惚,站起身眼睛一红:“麒……”
姜麒疾走两步紧搂住她:“阿菡……”
凌莲缩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越哭越凶,全然不顾有外人在场。凌菡记忆中目睹父母被杀的景象对她的刺激自是不小,这么多天以来她却一直无处发泄。此时发泄,正合我意。
我正在踌躇是出去避一避还是在这看眼前这对佳人哭诉衷肠,凌莲忽地一把挣开姜麒,我和昭泊俱是一惊,难不成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凌莲面上泪痕犹在,红唇微颤地问姜麒:“麒……我……”她狠狠地咬一咬嘴唇,才又道,“如今我家遭此劫祸……你还……要我吗?”
姜麒愣了一刹:“怎么这么问?你入府的日子都已定下,我怎么会不要你!”
他说得如此笃定,凌莲自是感动的。但我知道,他这话里的冲动占了八分,他根本没有细想这样的消息传入姜家会引来怎样的阻力。我缓步上前,盈盈施一万福:“姜公子,你与凌姑娘如此情义,我一个外人本不该多言。可放眼大燕,谁人不知姜氏一族的繁盛?莫说公子是锦都姜氏之人,族长之子,便是其他旁支规矩也是甚严的。娶妻纳妾,总要经家中准许,虽则姜府与凌家早有约在先,可凌家遭飞来横祸,您家中不愿意也未可知。姜公子如今若是轻许诺言,他日出于无奈负了凌姑娘事小,毁姜氏一门信誉事大。”
我言辞间似是劝他不要轻易许诺,实则不过是逼他把这个诺许得更死罢了。我凭的不过一条——姜家四公子麒,侧室所出,才学绝佳却难受重视,与家中多有矛盾。
他最不屑的,估计就是姜家的规矩。
他不悦地看我一眼,横眉道:“姑娘谬矣。既是我姜府与凌家有约在先,如今若说不娶才是毁姜氏一门信誉;再者,我与阿菡情投意合,本有意娶她为妻,后来改为纳妾已是退让一步,此番不论族中再有任何阻碍,都休想让我取消婚约!”
这一层是我们不知道的。在这个故事中,因为凌菡对凌莲无情,她在我心中恶毒的形象便已根深蒂固,随之而来的是无论她作什么决定,我都会把原因往怀里想——就如她嫁入姜家做妾,我自然而然地认为她不过是贪图荣华罢了,姜麒与她如此深厚的感情,我从未想过。
一时为自己的主观判断而微感愧疚,没有接话,昭泊神色平淡如止水,道:“还有一事须得告知公子,凌姑娘若仅是遭横祸双亲皆亡也还罢了,许是因为受得刺激太大,她醒来后记忆似乎有点乱。”
姜麟面上骤然浮起惊惧之色,缓了片刻,他才又看向凌莲:“阿菡,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凌莲点点头:“当然,你是姜麒啊。”
姜麒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
凌莲被这奇怪的问题问得有点懵:“我是凌菡啊……”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事情?”
凌莲双颊泛红,低头娇怯道:“自是记得。”
姜麒朗然一笑,竟是一派心满意足之相:“如此足矣。”
我眼唇一哂:“姜公子洒脱。其实凌姑娘也不是失忆那么严重,只是有些事她似乎是弄混了——她好像有个妹妹在她很小的时候被人杀了了,可醒来后她总想起她,觉得好像这几年还有她的记忆一样。”
凌莲点一点头:“是,我总想起我妹妹阿莲,觉得好像不久前还见过她,可我又明明知道她早已死去多年了。”
姜麒伸手搂住她:“不碍的,回头找大夫慢慢医治,总会好的,就算好不了也没关系……”凌莲在他怀中一动,他又笑道,“我随口说的,怎么会好不了?一定能好。阿菡,你记不记得是什么人害了你爹娘?”
凌莲娇弱的脸上顿时一冷,齿间森森渗出恨意:“自是记得,她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是锁香楼楼主陌吟……后来我就晕过去了,但这个名字我忘不了。”她看看我与昭泊,对姜麒道,“若不是被二位救起,我也会死在她手里!”
姜麒半搂着凌莲,扶她到c黄边坐下,转身向我和昭泊深深一揖:“姜麒多谢二位,不知二位大名、居于何地,改日定当登门答谢。”
我一怔,要是告诉他我就是陌吟那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