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仍是不知她到底“惹”了怎样的麻烦,但听得芈恬所言,再傻也明白这是有意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不是。同样眉头一蹙,话语间几分习惯性的娇嗔未消:“沈夫人把话说清楚,臣妾怎的就惹麻烦了?习舞、练舞,皆是为陛下心悦,夫人怎的随口就指责起臣妾来?”
明明知道夏月也确实冤枉——瞧她这副样子,是当真还没弄懂始末。却没有耐心与她多做解释,甚至看着那暗红的舞衣都觉得烦躁。伸手一揽席兰薇,霍祁不耐道:“要看舞,宫中自有舞姬,你别添麻烦就是。”
半伏在皇帝怀中往回走,完全转过身前,席兰薇余光轻轻划过夏月姣好却有些发白的面容,唇畔勾起的笑容间挑衅分明。
目光只相触了刹那,席兰薇便心满意足地在那发白的面容上看到了陡然掀起的惊怒。
她根本不屑于瞒着夏月始末,倒是乐得让她看出,这一切都是她的计。
.
即便她无事,那灯会也无法再继续了。各宫都被搅了兴致,早就各自回去歇下。席兰薇便随着霍祁去了宣室殿,喝了一碗温热的姜汤暖身。
姜汤偏热了些,她喝不快,清晰地感觉出缓缓流下的暖意在腹中箍住,逐渐驱散开那虽不严重、却萦绕已久的痛感。
待得一碗饮尽,浑身都轻松了些。席兰薇搁下碗、接过清和奉上的帕子拭了拭唇,这才看向始终静坐在旁冷着一张脸的皇帝。
明眸带着疑惑眨了一眨,明显在问他:“怎么了?”
“信期未过还冰天雪地地四处跑。”霍祁悠悠抬起目光看向她,清冷一笑,“你瞎担什么心,就算真和刺客有关,也还有禁军呢。”说着一停,又想起些别的,续道,“还不让人跟着,若真是刺客,你打算自己再过一次招?”
席兰薇扯扯嘴角,暗说这不是想让她二人去请你么……又不想再让更多宫人知道,毕竟信不过。
面带委屈,指下写出的却是:“若非刺客,臣妾自然无碍;若是刺客,莫说臣妾,就是阖宫嫔妃估计也打不过,何必拉她二人陪葬?”
想得极是明白。霍祁冷哼了一声把手抽了回来,斜睇着她又道:“其他无妨,这灯会可是南瑾大长公主提的,你改日自己跟她谢罪去。”
谁知兰薇微一偏头,笑了一笑,垂眸看他不再伸手让他写,纤指便沾进了他的茶盏里:“明明是外命妇提的议。”
“……”霍祁一噎,心下感叹真是天道轮回!早些时候,他刚拿这话呛过吴昭媛,这才过了多久,就换她呛他了?
他呛吴氏可是为她开脱,她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
席兰薇在将近亥时的时候才离开宣室殿。霍祁倒想留她,她却不肯——平日里那般“侍寝”也还罢了,这信期何时可是有档可查的,她此时再留在宣室殿,明日非让六宫讥讽而死不可。
何况还得回假山边取回东西。
暗怪自己谨慎得过了头,生怕自己一提刺客的事皇帝当真教人在附近搜上一搜,便把那双鞋藏得很严实,以致此时都不能差清和秋白替她寻回来。
担心被人瞧见了生疑,席兰薇吩咐清和秋白去附近的两个宫道上守着,自己蹑手蹑脚往假山边去了。
假山修得嶙峋,席兰薇把那双鞋褪下、换了寻常绣鞋后,便将那双藏在了一个倾斜向上的小口里。洞口微高,她踮着脚尖才能勉强够到,又有些深,手探进去只能触到鞋面,拿不起来。
早知道换个地方藏……
席兰薇一边腹诽着,一边卯足了力气继续去够。努力又踮了踮脚、甚至跳了一跳,还是没能把它拿出来。
长缓口气,打算歇一歇继续,指尖下触着的鞋面却突然一滑,分明是被人抽了出来。
席兰薇大惊失色,蓦地回过头,看向身后黑暗处,不知那人是何时出现的。
“美人娘子。”沉稳的笑音带着点玩味,那人掂了一掂手上的鞋子,鞋底的铜珠在透进来的月光下反着微光,“娘子真是心思缜密。”
☆、41 惊遇
“你……”席兰薇惊得杏目圆睁,大是想喊出来呼救,恨极了自己出不了声。
黑暗中,那人背对着洞口,席兰薇只能听其音不能见其面容,他却刚好能借着月光把她的惊恐尽收眼底。
“觉得我不该在这儿?”他轻一笑,“还是觉得我此时进不了宫?”
他轻耸了一耸肩头,很是不屑的样子:“你明明早就怀疑过我是刺客,又何必惊讶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