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沈宁的意思,是让他听命入宫一趟,不真行刺,却要在宣室殿中闹出些动静。待得侍卫们围了宣室殿时,他逃了便是,回去就跟霍祯说是失手了。
楚宣掂量再三,觉得这法子太假。便还是应下了,心中却有别的打算。
他这细作的身份,皇帝也是不知道的。起初的安排,便是他照皇帝的安排去做事,却只有沈宁一人知其身份——知道的人少了,各样的事看上去便会更隐秘,他安全不说,也不至于让霍祯先一步知道皇帝的防心,于谁都好。
无法保证霍祯在宫中是否还有别的眼线,若他当真就那么逃了……
保不齐反倒让霍祯起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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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这一行,楚宣是存了必死的心。
心知命不长久,却又觉得格外轻松。有些完成使命带来的惊心动魄以外的情绪在心中萦绕着……
是了,只要他这么死了,按着最初的安排,他若意外死在了事成之前,就留下“访予落止”四个字,皇帝便明白始末,以防牵连旁人。
这样,既不会牵连沈宁,又一举让皇帝知道是霍祯要行刺。
算是一举两得,对他而言要紧的却并不是这两得。
解脱了……
这种想法在心头挥之不去。
大约,就是从看着席兰薇致哑晕厥开始,愧疚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样,在心中生长起来,越长越大、根越扎越深,直刺在心底,痛意一阵接着一阵。
就算再是为大局考虑,也是他亲手毁了她的一辈子。让她从此说不了话、嫁不了一个好人家……
他这么死了,就可以不用想这些了。
大有些逃避的意味在其中留存,楚宣在行事前,在身上添了一封长信,又或该说是“供状”。
内容简单直白,说的是越辽王霍祯授意他药哑大将军席垣之女一事。
待得他死在宫中、皇帝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供状也许会暂且被压下,但待得皇帝真正除掉霍祯的时候,他一定乐得给霍祯添这么一条罪状。
也算再向席兰薇道个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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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六日。
天色已黑了多时,又是个阴天,看不到什么月光。
楚宣摒着息跃过高墙,一路躲躲藏藏的,将自己藏得很好。很快,宣室殿已经在眼前了。
这么晚了,皇帝应该已经睡下,兴许还有个侍寝嫔妃……
虽是知道并不打算真的弑君,但看来又要把个女子吓得够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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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还是免不了心狠。楚宣轻而易举地放倒了殿内殿外的一众宫人,他们再也醒不过来了。
入了寝殿,殿内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在榻前判断了一瞬,察觉不到任何气息,榻上安静得就好像没有人一样。
奇怪了……
也未多想,总之本也没打算杀谁,无人更好。
挥剑便要刺下去,打算在被褥上留下一道剑痕,让宫中更加相信他是真的要行刺,传到霍祯耳中,他也得信。
落剑之前,耳边却响起“铛”的一声响。
似有重物被狠砸在旁边的c黄栏上,听得楚宣一惊,
凝神静听着,很快便觉不远处出那刻意压低了的一呼、一吸,有些不稳,似乎对方很是慌张。
……居然有人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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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离架的轻响传来,带着些许宣战的意味,让楚宣也提了剑。
起初,还道对方也是什么个中高手,想着过上几招,然后直接示弱、死在这人剑下好了。
却又很快觉出不对……
仿佛并不是什么“高手”,又或是这高手“玩心过重”,竟始终没有什么杀招,反是躲来躲去,看上去简直向在炫耀自己对宣室殿中熟悉。
直至一剑刺入了小腿,陡然传来的剧痛让楚宣闷声一哼,挥剑挡开。再一反手,黑暗中他的剑压在了对方的剑刃上,并没有施几分力,就已把那人抵在了墙上。
……不止功夫不行,力气也不大?
楚宣心中存着疑惑,蹙了一蹙眉头。觉得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他想死在这剑下都不可能,那就只能他杀此人了。
一剑刺了下去,楚宣估摸着,该是心脏的位置。没有任何声音,那人似乎死得很快。
而后听到剑落地的声音,应该是当真断气了。楚宣用力拔了剑出来,回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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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了两步而已,那原该已断气的“对手”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身子软得毫无力气,剑刃划过地面的声音让他知道,这是捡了剑又打算刺他来着。
是个女人。
楚宣气息一滞,回身架住了她,脚下拽过了个垫子让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