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清泪盈于羽睫,在月光下映出浅浅微光,瞬间让霍祁手足无措。
这是第二回看她哭,比第一回还让他惊慌些——上一次是在向南瑾大长公主问安后,他看到她在见了许氏的反应后便随意问了一句,那一次,他当真没有怪她的意思,都被她说掉就掉的眼泪弄得再狠不下心去多问。
这回……是实实在在的他让她受委屈在先。
“……兰薇。”霍祁几乎僵住,哄劝的话语都说得惊慌且不自然,“你别哭……朕是习惯了如此行事,且有关夏月的事又是安cha下去的人急传了密信,朕一时自然小心为上……”
席兰薇哭起来半点响动都没有,连抽噎都听不到,月光下她的眼泪静静地、缓缓地滑落下来,一滴接着一滴的,并没有因为霍祁的解释就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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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月居已近在眼前,霍祁脚下滞了一滞,才环着她如常继续往里走。候在院中的宫人们见了礼,面上都有点讶色,不知这是怎么了。
“兰……”芈恬听到院中的响动迎了出来,名字都未唤完就脚下顿住,转而一福身:“陛下大安。”
礼罢抬起头一瞧泪盈于睫的席兰薇,芈恬登时目露凶光,看向霍祁,如若不是碍于他是皇帝,这一声“表哥”她大概会唤得咬牙切齿。
“……”正往里走的二人同时哑住,席兰薇更是当即将眼泪忍了回去,均是一副没料到芈恬会在这里的样子。
霍祁努力面不改色地揽着席兰薇从芈恬面前走过,进了屋中又一并坐下,霍祁皱眉问芈恬:“你怎么又在?”
“来看看兰薇……”芈恬心虚地答了一句,目光从兰薇的泪痕上一扫就又理直气壮起来,“美人娘子怎么了?”
听上去是在问她,其实是想质问霍祁又不敢。霍祁面色泛白,沉了沉道:“没事。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府去。”
逐客令下得很快且不留情面,芈恬觉得窝火,蹙了蹙眉头,一福身道:“妾身正想求陛下个事。”
“说。”
“子文君说珺山多地风光颇佳,明日要带妾身四处走走。陛下可否准鸢美人与臣妾同去?”
下一刻,皇帝的目光阴沉到极点,冷眼看看芈恬,生硬道:“没有宫嫔与外臣同游的道理,你回府去。”
芈恬冷着脸告了退,退到吟月居外松了口气几乎脱力。她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只是知道皇帝不悦时便多会自己待着、鲜少迁怒旁人。是以她惹恼了皇帝,皇帝大概一会儿便会从吟月居拂袖离去,总好过让席兰薇继续哭着面对皇帝、弄得他一点点生出不满来,更不好办。
感叹一声“闺蜜易作,义气难讲”,这么帮着席兰薇,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弄到牢里去了。
到时候还得劳烦沈宁说情、探监。
——也好,免得他日日忙着公事。
想着想着,芈恬险些真想惹出点私事来让沈宁替她“忙”上一忙了,抚了抚胸口平心静气,安心回府好生休息,明日要好生游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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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恬心情复杂地走远了,皇帝径自阖上房门,回过身来瞧着席兰薇,话说得不咸不淡:“阿恬真是一门心思给你撑腰。”
踱步走近她,拇指在她面上一抚,霍祁笑意温和无奈:“别哭了,朕也是……”
被他捧在手中满是委屈的面容倏尔间破涕为笑,绽露的笑容明媚中带着点……戏弄。
“你……”霍祁眼眸微眯,从这笑容里猜出点什么,顿时心中发沉。
“臣妾知道陛下宠夏月必有别的原因。”她衔着止不住的笑在他手心里写着,连指尖都笑得有点发颤。
霍祁一闷。回思了一下自己方才的失措——他是真的失措,她却是装哭,岂不是让她看了个大笑话?
两指在她下颌上捏住:“你戏弄朕……”
席兰薇明眸一眨,自然而然地执起他的另一只手写道:“不算。”
霍祁挑眉:“怎么不算?”
“虽不是为夏月得宠而委屈,臣妾也有真委屈。”席兰薇指上写道,“那日原有大为欣喜的事想说与陛下听,被挡殿外,真如冷水一盆泼得透彻。”
被捉弄还发不出火的感觉着实奇特,霍祁睇了她半天,不仅发不出火来,反倒被她这一席话弄得很有愧意,除此之外,更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何事?”霍祁问她。兰薇颔首抿笑,如实写了下去:“御医又换了方子,这几日,臣妾觉得喉中格外舒服些……”写及此忽而一停。从被挡广明殿那日起,她都只是一门心思想将这事告诉他,如今写下来却恍然意识到,这其实压根算不得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