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恍悟,自嘲而笑:“是本宫疏忽了,多亏才人提醒着,确是该让元沂来见见祺裕。”
愉姬很有些时日没有见过宏晅了,忽得召见难免兴奋,进殿之时面上喜色溢于言表。依礼问了安,便从rǔ母手中接过元沂,抱在怀中落座。
祺裕看着元沂,顿时满是怜爱,抱过来就不舍得放手,元沂抓着她的手指要咬她也不恼,宏晅在一旁看得直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孩子了?赶紧给札祈生个小王子,下次一并带来。”
祺裕双颊涨得通红:“皇兄又拿我说笑,明儿个我定找札祈告状去。”
宏晅笑指着她向我们道:“看看!民间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朕这个妹妹还不是一样!这就要找夫家告朕的状了!”
祺裕美目含羞,容颜在胸前一颗鸽血石的映衬下更显娇柔。她虽是嫁去了靳顷从了对方习俗,但全身珠宝首饰皆雕琢精细,气色亦是不错,可见嫁过去并没受什么委屈。宏晅今日看上去也心情大好,原本送妹妹和亲他心中总有身为兄长的愧疚和身为君王的不快,如今见祺裕过得好,他大概也能舒心几分。
祺裕一件件说着嫁去靳顷一年来遇到的趣事,无论是不适应还是出了岔子,她的夫君札祈王子总是耐心的护着她。远离故土后尚有这样一个人这样照顾着她,确实可以说是很好。
帝后宫嫔和长公主相谈甚欢,本是一派其乐融融。宏晅下旨让祺裕长公主住在与皇后住处靠近的斓嫣斋,又遣御前的宫人前去侍候,皇后亦派下两人去。尹尚仪却在此时携了四名宫女两名宦官进殿,俯身行了大礼,道:“临行前,皇太后特赐下六名宫人来侍奉长公主。”
宏晅眉心狠狠一跳,沉吟一瞬,未在祺裕面前显出不快:“朕和皇后都已赐了宫人下去,母后既有此心,人也来了,让他们去凤翟殿吧。”
凤翟殿是皇后在祁川行宫的住处,可见宏晅是既不愿向皇太后服软将自己的人撤回来,也不想让他们留在御前的。尹尚仪略显犹豫之色:“陛下……皇太后的意思是……”
“皇太后的心意陛下已然知晓。几个宫人罢了,怎么陛下还决定不得了么?”一直静默侍立的怡然朗朗开口,双眸冷冷睇着尹尚仪。尹尚仪一凛,碍于帝后皆在又不好直言反驳,只跪地不言。我莞然笑道:“尚仪,陛下和皇后娘娘旨意已下,不便收回。不过来行宫避暑,各位娘娘带来的人都不多,行宫虽本也有不少宫人,但到底不如宫里的来得细致机灵。”我望向并肩而坐的帝后二人,笑意恭谨,“依臣妾看,这几人倒不如赐给淑仪娘娘。淑仪娘娘是皇太后本家侄女、长公主的表姐,这份心意让淑仪娘娘代领了也是一样的。”
宏晅欣然一笑,点头应允,不由尹尚仪再多言:“按宁才人说的做。”
祺裕始终垂眸不言,直到宏晅最终下了旨、此事定了音,才向我淡一笑,语中略有尖刻:“才人娘子聪敏。”
我微微注目于尹尚仪带着宫人离开的背影,片刻后即收回目光。伴驾前来的宫嫔有数位,唯独加赐她六名宫人,这事传出去,若众人不知其中缘由,拈酸吃醋地必定少不了;而若知道其中缘由,就更会察觉出陛下与皇太后之间愈发紧张的关系。不管哪一样,都够让她添上一层不安的。至于祺裕对我顿生的敌意……她再恨也好,终究是嫁出去的人了,在祁川也不过能住上月余,再恨也是无可奈何,何况最后下旨的那人是她的皇兄。
靳顷汗王大驾在次日晌午到达祁川行宫,在正暸殿拜见大燕国君和皇后。宏晅下旨让庄聆先招待着朵颀公主,庄聆不敢怠慢,找了我一同帮忙。我到庄聆所居的吟水阁时,朵颀公主已然到了,我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静婕妤娘娘万安、公主万安。”
朵颀公主忽然咯咯地笑起来,笑得我大感疑惑。庄聆先命了免礼,向我解释道:“你来之前,公主正说着大燕礼数繁琐。”说着又对她说,“这位是宁才人。”
朵颀公主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歪着头看一看庄聆又看一看我,用不太标准的汉语说道:“是礼数繁琐,但两位娘娘都是美人。”
我一窘,想向她解释从五品以上才能称“娘娘”,正六品的才人尚是“娘子”,可想她一见面便抱怨礼数繁琐,还是省去了这番解释好,她一个番邦公主在称呼上出了疏漏也无人会怪罪,便笑而饮茶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