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嬷嬷是记得夫人刚才说过的话的,不能让椹哥儿知道董氏来过,如今看到董氏和椹哥儿说话,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说:“你还想怎么样?!夫人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想放过吗?”
董氏唇色发白,登时说不出话来。
椹哥儿看了看魏嬷嬷。
他生的聪慧,自然就明白了,在看董氏的眼神时,也没了上次在茶楼相见的喜悦。他抬手重重的推了她一把,眼泪也出来了,大声的和她说:“你为什么要害姑姑,为什么!姑姑是对我最好的人,你为什么要害她!你走,赶紧走!”
椹哥儿一向是内敛的性子,话不多,说话的声音也是小小的,这回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眼睛都红彤彤的。
董氏身子本就虚弱,也不晓得椹哥儿花了多大的力气,一下子就将她推到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身体很疼,可是心更疼……
她抬起眼看着面前这个孩子,当初生他,也是花了极大的力气,当母亲的,对孩子总是有感情的。她一直都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母子间的亲情是斩不断的……可是现在他却为了沈令善这么对她。
也是。她没有尽过当母亲的责任,沈遇死了她就改嫁了,那时候她宁愿没有这个孩子。沈令善只是他的姑姑,却能把他带到夫家来,悉心照顾,她肯定对他很好,也给他做过新袍子、新鞋子,比她这个当母亲的更尽责吧?
她没有理由抱怨不公平,抱怨自己的孩子为何向着别人。他说的都是对的,是她害了沈令善,是她太自私了。她说过以后都不想见他,今日却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救她的孩子。
董氏想着,就感觉到小腹痛得厉害。
她的孩子!
忽然就抓着魏嬷嬷的裙摆:“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魏嬷嬷站在原地,看着董氏的衣裙被血染红,才想起来她也是怀着孩子的,也是一阵心惊ròu跳,就忙看向国公爷。
江屿没有看董氏,淡淡的说:“将她抬出去……”
他的身形高大挺立,如翠竹,如山岳,却有些无助和彷徨。
……这个时候,别人再惨,他也没有半点的同情。他的妻子正在生死一线,其他人的死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椹哥儿看着小厮将董氏抬了出来,地上有个被血染红的青布包,里面好像有件新衣服。他袖中小小的拳头捏了捏,看到有些小厮将青布包捡了起来,也一道扔了出去……然后感觉到身边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是江嵘安慰的声音:“不要怕,嫂嫂肯定会没事的。”
他的声音听上去比他更害怕,却因为是长辈,就安慰他。
椹哥儿“嗯”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面前紧掩的黑漆葵纹槅扇。
里面是他的姑姑,和姑姑肚子里的孩子。他答应姑姑,等孩子出生了,他要教他写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孩子还没有生出来。沈令善已经筋疲力竭,两条腿微微发颤,努力的吸气,魏嬷嬷又给她喂了参汤,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连痛感都渐渐减弱了。忽然就听到了一个惶恐的声音,大声的说了一句:“不好了……”
然后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她有些听不清。
产房的门一下子就打了开来,是魏嬷嬷出来了。
站在外面的江屿忙上前道:“怎么样了?生了吗?”可是他好像没有听到孩子的声音,江屿死死的盯着魏嬷嬷,看她的表情,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急急忙忙就走了进去。
她就躺在产c黄上,流了好多的血。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虽然怀着孩子,却没有见她胖多少,看上去不过还是当初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孩儿。他忽然跑了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善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江屿……沈令善感觉到他来了,努力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脸,就小声的说:“我好疼……”
江屿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亲了亲她的脸,安抚道:“我陪着你,我陪着你好不好?”
然后是一旁产婆急急忙忙的声音:“夫人是头一胎,早产,又大出血,这样下去,孩子大人都保不住……”
最后是小心翼翼的问他:“国公爷,您拿个主意,大人小孩儿只能保一个。”
沈令善也听到了,她虚弱的想开口说话。
就感觉江屿握着她的手顿了顿,很快的回答:“……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