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燕公子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再敢说一个死字,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云儿见他又恢复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样子,才确定他是真的没死,回瞪过去,不屑地哼了一声。她虽不敢再说话,肚里却在腹诽,怎么就没死呢,如今这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天真不长眼,害的她空欢喜一场。其实刚才,她非但没有欢喜,反倒担心死了,依他素日恩将仇报的xing子,生怕他做鬼也不让自己好过,那岂不是更恐怖?
那燕公子身子一歪,在椅子上坐下来,不耐烦道:“傻站那儿gān嘛?过来!”见她站在那儿磨磨叽叽,左顾右盼,双手捏着衣角搓去搓去,一点移动的迹象都没有,有点怒了,“到底谁是主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云儿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老远就站住,如避猛虎蛇蝎一般,“gān什么?”口气冲得很。他一听很不高兴,待要发作,想到她刚才不管怎么样,真心诚意也好,误打误撞也罢,都算是救了自己,口气便软下来:“我后背疼的很,估计是肿了,你过来给我瞧瞧。”
云儿想到是自己失手下的杰作,自然不敢吱声,趁他不注意,偷偷做了个鬼脸,用唇语无声骂:“去死吧。”她走到跟前,挑眉说:“我又不是大夫,让我瞧有什么用。”那燕公子投了个威胁的眼神过来,云儿立刻噤声。他伸出手搭在云儿肩上,“扶我上chuáng躺着。”整个人压过来,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肩上。
云儿不满道:“你不会自己走吗?”又没残废,短短几步路而已,至于这样吗?长得宛如神仙中人,飘然yù仙似的,身子怎么这么沉啊,吃什么长大的,又不是猪!他如果知道云儿心里骂他是猪,估计会气得一刀割了她的舌头。
第 30 章
第十六章怎舍她叠被铺chuáng(下)
云儿还是第一次进到他的卧房,当中一张乌木金漆大chuáng,足有一丈宽,四根金色镂花chuáng柱,映着烛火,满室生光,晶莹璀璨,令人眼睛都睁不开;天青色的帘帐一直垂到地上,看着薄如蝉翼、chuī弹可破,实则细密厚实,严严地遮住了里面的东西;旁边是一架玻璃屏风,厚达数寸,剔透玲珑,像是一面镜子,那是海外传过来的物事,十分稀罕;檀木大桌上摆着一些小巧jīng致的珍器古玩,无一不是罕见之物,单是金shòu状的香炉,已是价值不菲,何况里面燃的还是有价无市、千金难买的龙涎香;墙壁上挂了些字画,大多是名人手迹。
云儿细细瞧去,其中竟然有传说中早已遗失的阎立本的《步辇图》,纸张呈暗huáng色,落款处满是各式各样的图章,目不暇接;另外还有颜鲁公的真迹,大开大阖,端庄雄伟,看的她恨不得卷幅私逃。更为突兀的是,chuáng的斜对面挂了幅山川地形图,连绵起伏的群山,波涛汹涌的江海,甚为bī真,可惜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啧啧暗叹,这儿就是做皇帝老儿的寝宫只怕也差不多了,真是荒yín奢侈,bào殄天物。
那燕公子见她伸长脖子东张西望,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的样子,敲了下她头,有点不悦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把帘子挂起来。”云儿“哎哟”一声,揉了揉前额,怏怏地取下挂帘子的金钩,拿过虎形玉枕,展开云绸锦被,顿时满室异香赢鼻,令人骨软筋苏,十分好闻。她暗骂,一个大男人,熏什么香,yīn阳怪气。
那燕公子面朝下、背向上躺下,双手双脚大喇喇摊开,松开腰间的锦带,扔在地上,“你看看背后是不是有淤血。”用的是命令的语气,因为头埋在软被中的关系,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云儿一迭声嚷道:“你好好躺着,我,我……我去替你叫大夫。”说着起身就要走。好歹她是huáng花大闺女好不好,怎么能随便看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以前那都是bī不得已嘛——云儿刚转身,还没迈步呢,感觉脖子一凉,待发觉是龙泉剑压在自己颈侧时,立刻僵成一块石头,浑身寒毛倒竖,连呼吸都不敢重了,转动眼珠颤巍巍说:“公子……您重伤在身,手可要拿稳了……我,我,我,不不不,奴婢这就给您瞧,这就给您上药,奴婢死心塌地伺候您一辈子,您让东我……我绝对不敢西……” 梗着脖子如僵尸一般一点一点转过身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燕公子心中好气又好笑,这个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小滑头,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本事无人能及,面无表qíng说:“你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可要坐稳了,再有下次,休怪我剑下无qíng,哼!”抽剑回鞘,重又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