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开步子走过去,抬手将墓碑上的积雪推开,碑上也只有四个字“舒畅之墓”。
“爹,我回来看你了。”舒隽没什么诚意地说着,在碑上拍拍,像是打招呼,“天很冷,我先进去喝杯热茶再给你烧钱。”
伊chūn跟在他身边进屋,小声问:“那是你爹的墓?怎么……放在这里?”
舒隽嗯哼一声,似乎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
正厅门被打开,出乎意料,一股暖气夹杂着幽雅的熏香味道扑面而来,伊chūn定睛一看,却见屋内景象与外面的萧索截然不同,壁上挂着huáng庭仙人图,除了门边是光溜溜的青石地板,其他地方都铺着柔软的白色地毯。
有丁香色流纱垂幔挂下,玉螭香炉里袅袅青烟,甜美慡利,应当是青木香。
而他年前弄到手的宝贝太湖石就放在角落一个架子上,gāngān净净,一点灰尘也看不到。
伊chūn左看看右看看,难免有些惊讶。
小南瓜捧了两双柔软厚实的毛拖鞋给他俩换上,跟着一叠声问她:“姐姐喜欢什么茶?铁观音?老君眉?君山银针?还是六安瓜片?”
伊chūn有点昏头:“我……随便什么都可以……”
小南瓜耸着鼻子笑:“如今咱们是回家啦,自然和外面不同,姐姐要吃啥喝啥这里都有,你别客气尽管说。”
舒隽见她一脸纳闷的神qíng,便问:“这儿就是我家了,有什么感想?”
伊chūn回答的很认真:“嗯,很有钱。就是有点奇怪……”
“哪里?”
“没人在家啊,怎么那么gān净。”而且香炉也点上了,屋角还放着火盆子,烧得正旺。
舒隽但笑不语,只拉着她去椅子上坐下,没一会儿小南瓜就送茶上来,撅嘴抱怨:“主子,那帮矮子偷懒,厨房灶台里还有余灰没弄gān净呢!”
“矮子?”伊chūn又茫然了。
小南瓜笑道:“姐姐你不晓得,雪山这边还住着许多人呢,山对面那块有几个矮子,江湖上还挺有名的,每年都来找主子切磋武艺,今年还是他们输,所以每个月要过来替主子打扫屋子,备好柴火物资。”
伊chūn也笑了,歪头去看舒隽:“那你要是输了,是不是就得反过来替他们打扫屋子?”
舒隽扶着下巴,懒洋洋的:“我当然不会输,他们有五个人,五间屋子,怎么看都是我吃亏。”
屋里很温暖,伊chūn把狐皮大氅和帽子脱了,掸掸耳边湿漉漉的垂发。一冷一热jiāo替,手就有点发痒,她抓了两下,也不在意。
舒隽把茶放下,起身对小南瓜低声吩咐几句,他点点头,立刻走了,舒隽也跟着便走内室。
“我马上回来,小葛就待着别动。”
很快小南瓜就捧着一堆东西过来了,嚷嚷:“主子怎么还不出来!把姐姐一个人晾在这里多不好!”
她笑了笑,并不在意。
小南瓜塞给她一个栗鼠皮手筒,里面有个夹层放了小手炉,大约还加了梅花香饼,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这个是主子让给你的,以后去外面可以戴着手筒,不然外面太冷屋里太热,姐姐手上会生冻疮。”
伊chūn把手塞进去,果然温暖柔软,很是舒服,想到方才舒隽抓着她的手左看右看,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谢。”伊chūn垂下头,摸着栗鼠皮柔软光滑的毛,不知再说什么。
“谢什么,主子乐意着呢,你就算开口要他全部家当,他肯定眉头也不皱一下便送你!”
小南瓜说得可夸张了。
话音刚落内室门就被打开了,舒隽换上一身牙白长袍,他向来爱美,又爱gān净,估计这会儿功夫连手脸都洗gān净了,一身清慡地走过来。
“全部家当我还是会皱眉头的。”他说的似真似假,“一半的话或许会考虑考虑。”
小南瓜对他做个鬼脸,冲到厨房做晚饭了。
雪山这里天黑的很早,小南瓜把晚饭做好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舒隽提了一壶酒走到树下坟边,将酒一股脑倒在墓碑上,低声道:“你喜欢的烧刀子,今天喝个够吧。”
他脖子上系着墨黑貂皮围巾,映着满地的雪光,竟让伊chūn无端看出些萧索的味道来。
她慢慢走过去,不知该说什么。
舒隽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别无他物,正是上次在东江湖边用小刀雕刻的木头观音,如今已雕刻完整。那观音鬟鬓雾髻,华服长帛,虽然只是个木头雕刻,却栩栩如生,美艳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