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仍是当年温润清和的模样,然而他与周险通话时不疾不徐的语调,透露出却全然是一副官僚主义的做派——这让许棠的愤怒又深了一层。
陈一鸣似是对许棠的想法了如指掌,笑了一声,再不说话。
车里只有小野丽莎慵懒的嗓音和引擎运作的声音,已是凌晨,许棠情绪几番起落,如一根弦绷到极致,最终还是断了。她支撑不住,在惊恐之后的困顿和疲累之中渐渐睡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车扔在行驶,开车的人却换成了陈一鸣。
陈一鸣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低声问:“醒了?”
许棠没说话,用绑着的手臂抵着座位靠背,将身体撑了起来。
车又开了约莫半个小时,道路两旁渐渐出现了楼房,都熄着灯,车经过时惊起几声狗吠。
当天空露出一点鱼肚白时,车子驶上了过江大桥。许棠身体坐得笔直,看着对岸灰蒙天色中露出的高楼的轮廓——鹿山到了。天越开越亮,到鹿山县城里面时,道旁的早点铺子已三三两两开了门。车子继续往上开,远离了刚刚苏醒的城市中心,驶入一片别墅区域。
车子最终在一栋三层的别墅前停了下来,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拉开车门率先跳下去,绕到后面将后座车门打开,将许棠拽了出来。许棠被紧拽着跟在陈一鸣身后,朝别墅内走去。
到了三楼的一间房中,陈一鸣替许棠松了绑。 许棠揉了揉被捆得发麻的手腕,抬眼看他:“周险不会答应你的。”
陈一鸣笑了笑,“他即便现在不答应,迟早也是会答应的。”
陈一鸣锁上门出去,许棠立即飞奔至窗前——窗户底下站着三个保安,别墅大门口也站着两个。她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房里除了一张c黄,没有任何电器家具,自然更不会有可以利用的尖锐道具或是维修工具。
许棠正在查看浴室内的莲蓬头,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她立即退出去带上门。
一个女人推着一只硕大的纸箱进来,也不说话,朝着许棠欠了欠身,锁好门又出去了。许棠立即将箱子拆开,里面装着的却是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人将早餐送了过来。
直到此刻,许棠终于确定,她被软禁了。
明白自身境地,她反而冷静下来,也不寻死哭闹,安安静静坐下来吃了早餐,又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物,躺进松软暖和的c黄上。
许棠身体极为疲累,思绪却无比清醒。她想着陈一鸣提的两个条件,想着此刻的周险不知道如何焦急担心,顿觉心如刀绞。
——
周险一夜没睡,接完陈一鸣电话之后就联系了方举。许杨在手术室坐手术时,他们三人就在外面走廊商量陈一鸣提出的两个条件。
方举难得沉默,坐在塑料椅子上,脸埋在掌间。他非常自责,若不是他指挥许杨去找那女人套话,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险哥,你打算怎么做?”小伍问道。
医院禁烟,周险手数次摸到了烟盒,又收了回来。他下巴上冒出了一圈胡茬,眼珠子里全是血丝,听见小伍的问题了,掀了掀眼皮,张口时声音艰涩沙哑:“……我不知道。”
一时便又是沉默。
过了许久,方举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抬起头来,看着周险,“险哥,答应陈一鸣吧。我已经害了许小弟,不能再害嫂子了。”
周险半晌没说话,末了摇了摇头,“视频是许杨冒死拿回来的,不只关系你一个人。”
方举咬牙,“证据没了可以再搜集,可人没了……”
周险沉默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三人在极度的疲乏之中,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打开,护士出来通知手术结果。
三人将许杨安顿回病房,周险逮着时间,出去外面抽了几支烟。抽完回来,许杨已经醒了。方举将许棠的事告诉给他,许杨听后,半晌没说话。
方举站起来,“许小弟,我让险哥联系陈一鸣,咱们把东西给他!”
许杨摇了摇头,这一下摇得他脑袋一阵眩晕,他闭了闭眼,“方哥,我姐不会答应的。”
“那怎么办!人命重要还是证据重要?”方举咬了咬牙,“这么多年已经等了,我也不在乎再花个几年。”
“再等等吧,陈一鸣总不至于现在就撕票。”小伍说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险忽然开口,“我有个想法。”
三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周险,方举急道:“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