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上不上课?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
“上,但我还不想回去。”
梁景行难得见她如此有兴致,也不想扫兴,“带你去吃点宵夜。”
车七弯八绕,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四面的黑暗罩过来,离大道上的灯火越来越远。姜词四下看了看,转头看着梁景行,“你该不是要把我拖到什么地方卖给人口贩子吧?”
“论斤卖,你还不到九十斤,能卖多少钱?”
“到九十了,”姜词一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九十一斤。”
梁景行哑然失笑。
前方巷子里忽出现一个灯箱招牌,大大的“阿嫂馄饨”四个字。梁景行停了车,绕过去替她拉开车门。
姜词一脚迈出,力道没使对,顿时疼得一个激灵。梁景行适时伸手将她搀住,一路扶着她到了店里。
隔得近,他身上的体温便这样熨帖着她。
店面不大,收拾得倒挺干净。几个平米的空间里,支了六张桌子。除了姜词和梁景行,店里还有一对男女,面对面坐在最里面,压低了声音交谈,偶尔传来一声笑。
姜词挑了张桌子坐下,后面布帘掀开,一个胖乎乎的女人探出身来,拿毛巾擦了擦手,满脸堆笑,“吃点什么?”
姜词四下望了望,墙上贴着一张红色塑料板,上面印着菜单。她研究了一会儿,转头问梁景行,“你吃什么?”
“我不吃。”
“哦,”姜词看向老板,“一碗荠菜馄饨,加一个土豆饼。”
“不好意思,土豆饼卖完了。”
姜词摆了摆手,“那就一碗馄饨。”她见一旁的饮料柜里成列着小时候常喝的那种橘子汽水,单脚跳着过去拿了一瓶。找了一圈,没看见开瓶器,她将瓶子递给梁景行,“帮忙开一下。”
梁景行接过,在桌沿一磕,瓶盖“啪”一下弹开。
几乎所有男人都会这项技能,无一例外。
汽水冰镇过,姜词一口喝得猛了,冻得一个哆嗦,却是心满意足。她扬了扬手中瓶子,“你喝吗?”
梁景行摆手。
坐了片刻,馄饨端上来。姜词用塑料勺子舀起一只,尝了一口,比了个大拇指,“还不赖。”
姜词今天赶着去剧院,没吃晚饭,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碗馄饨很快下去一半,汽水瓶也见了底。她放慢速度,抬头看了梁景行一眼。
他正把玩着一只打火机,神情似有些百无聊赖。
“要不你出去抽支烟,我就快吃完了。”
梁景行手指一顿,将打火机收回去,“没事。”
“这个店这么隐蔽,平时谁找得过来?”
“附近是居民区,日租房也多。”
姜词眨了眨眼,“什么是日租房?”
梁景行一顿,不由朝着姜词看去。她鼻尖上浮起一层薄汗,日光灯下,皮肤羊脂玉般白皙透明,泛出水润的薄红。墨色碎发荡在额前,衬得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自己,透出十足单纯的好奇。
“就是……以天计数的出租房,比较廉价。”梁景行委婉解释。
“可谁租房子只租一天?”
梁景行还没回答,而姜词已福灵心至,恍然大悟,“是不是……”
梁景行竖起一指抵在唇上,余光朝着角落里的男女瞟了一眼。
姜词立即噤声,然而她又想起更为重要的事,“……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景行沉默。
姜词一阵坏笑,“原来你租过。”
梁景行只说,“这条路出去是崇城大学。”
“你是崇大的?”
“嗯。”
“毕业好几年了吧?”
“嗯。”
姜词继续埋头吃馄饨,“情侣恐怕不剩几对,店倒是长长久久。”
梁景行看她一眼,心想,倒是一针见血。
一碗馄饨很快见底,汤也没剩多少,姜词有些意犹未尽。梁景行看她,“再点一碗?”
“不点了,”姜词摸了摸肚子,目光仍是念念不舍地定在碗上。末了,她一咬牙站起身,“吃饱了,结账吧。”
梁景行掏钱包的时候,姜词目光一直没从他手上挪来。出了店,姜词笑说:“都说男人掏钱的时候最帅,果然不是骗人。”
梁景行笑了笑,“吃完了,现在打算去哪儿?”
姜词脸上的笑容一时黯下来,低头沉默半晌,低声说:“回家吧,明天还得早起上课。”
梁景行看着她,“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再陪你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