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沁恒颠着腿,哼着歌逗着女儿,婷婷很乖,脾气像爸爸又像妈妈,温和文静,还有点害羞,和谦谦是一点也不像的。
很多人都对徐沁恒说,婷婷很像他。
与他一样,有着白皙的皮肤,浓密的头发,五官也是很像。
只是那双眼睛不太一样,他们说,婷婷的眼睛很好看,水灵灵的,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徐沁恒都只是笑笑,不回应,尤其是在谦谦面前。
他知道那些人都没有恶意,但徐沁恒真的觉得,长得像与不像,又怎么样呢?
谦谦和婷婷,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宝贝,论起来,他还是更疼爱谦谦一些。
因为自己的父母亲,因为家里的亲戚朋友,因为周围那些陌生人,甚至是因为沈丹……徐沁恒总是觉得,他必须要多疼爱谦谦一些,多一些,再多一些,徐孝婷有许多人喜欢,而谦谦呢?
徐妈妈来了,她接过了婷婷,婷婷下了地,快乐地跑了起来,徐妈妈追着她走了开去。
只余下徐沁恒一个人坐在了石椅上。
他突然想到很久以前,他就是坐在这张椅子上晒太阳,沈丹在他身边坐下,怯生生地说:“医生,我是昨晚那个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徐沁恒算了算,居然已经七年多了。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徐沁恒37岁了,在黑暗中,已经度过了20年。
他几乎快要忘记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了,那里有昼夜交替,有无数的颜色和形体,可是对他来说,只剩下了一丝模糊至极的记忆。
徐沁恒的右手转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戴了七年的戒指,代表着他的爱情,婚姻,责任……爱情……徐沁恒突然想到,他与沈丹,从未对彼此说过“我爱你”。
但是,他与她都知道,他们已经离不开对方了。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一些事。
21岁时,徐沁恒在一个师傅的盲人按摩店里实习。那家店很大,分上下两层,还包吃住。
店里的员工大部分都是视力障碍的残疾人,像徐沁恒这样全盲的,算是最严重的了,平时,大家都是互相照顾一把,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徐沁恒失明才四年,说实话,他并没有太适应这样的生活,阅读盲文、使用盲杖,一切对他来说,都不是很顺利的事。
店里有个女孩子时常会帮助他。
女孩子是健全人,负责收银,只有19岁。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多了,徐沁恒便有些依赖她,有事需要出门也会喊她帮忙带路,手机要充值、平时去边上小店买些东西,都会叫她。
时间一久,就有人传闲话了。
很多人都说,徐沁恒喜欢那女孩。
有盲人同事嗤之以鼻:“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òu么。”
有人反驳:“你懂什么,你是看不见,小徐很帅的!”
“帅有屁用,瞎子就是瞎子啊。”
这些话终于飘到了徐沁恒耳朵里,他开始减少与那女孩的接触,一次两次后,那女孩子就有些难过了,一天晚上,她在楼梯上堵住了徐沁恒。
“你什么意思呀?”她问。
徐沁恒答不出来,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盲杖,仓皇地想要离开,不管是往左还是往右,都被那女孩抢先一步堵住。
她哭了,拉着徐沁恒的衣袖说:“徐沁恒,我喜欢你!”
徐沁恒半天都没吭声,那时候的他,那么年轻,又双目失明,他根本不敢想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养活自己,这时候,谈什么感情,实在是太奢侈了。
所以,他用力地挥开了女孩的手,跌跌撞撞地往楼上逃去,转弯时,甚至不小心摔了一跤。
女孩子站在那里一直哭,一直哭,徐沁恒听到她想要走上来,立刻说:“别过来!”
然后他爬起来,连盲杖也不要了,扶着栏杆,扶着墙,离开。
第二天,女孩就辞了职。
徐沁恒再也没有见过她,他从来不知道那女孩长什么样,甚至于,很多年后,他已经记不得她的名字了。
23岁时,徐沁恒终于开起了属于自己的按摩店,开店之初,因为他很年轻,许多顾客都不信任他,所以,生意并不好。
有时候,他会一个人坐在店里,一整天,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广播的声音陪着他。
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一年后,情况终于好转,徐沁恒自己已经忙不过来,他开始聘请按摩师,小店也逐渐有了规模,回头客也多了起来。
徐沁恒25岁了,当收入渐渐稳定,徐妈妈开始cao心儿子的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