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
徐沁恒笑着说:“可是,我还不是熬过来了,我现在30岁,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虽然生活中有许多的不方便,但仔细想想,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事。小沈,我说的,你明白么?”
他重新戴上墨镜,等待着沈丹的回答。
轻描淡写地向沈丹说出十几年前失明的经过,徐沁恒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伟大,但是他认为有这个必要。
徐沁恒早已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实,也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可是他知道,对身体健全的人来说,残疾的自己是令人同情的,即便生活能自理,经济能自足,别人还是会觉得他很可怜。
所以,他索性就抓住普通人的这一心理,扮演起一个知心大哥哥的角色,努力为这个不知因何而烦恼,甚至要自杀的女孩排忧解难。她实在太年轻了,身子又瘦弱,徐沁恒想到前一晚在自己手下那副瘦骨嶙峋的身体,又想到之前搭着她肩膀走路时,估算出的身高,沈丹还不到160公分,至于体重,绝不会上90斤。
徐沁恒的确是不明白,沈丹究竟是碰到了怎样的困难,会过得如此潦倒。他心里是有一些好奇的。
沈丹一直沉默,良久以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他说出了自己的事。
“我怀孕了。”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可是孩子的爸爸不见了。他是海城人,之前我在B市一家酒店的前台工作,他经常来出差,住的都是我们酒店,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认识他以后,我就辞了工作,跟着他来了海城,是他给我租的房子,我……”
她犹豫了很久,徐沁恒一直沉默地等待着,沈丹终于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他已经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我也知道他不会和他老婆离婚,但我就是昏了头了,我想,我就这么跟着他就行了,我不图他什么的。”
她哭了起来,觉得羞rǔ又难堪,“可是春节前,我怎么都打不通他的电话了。但是我怀孕了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我也不知道他住哪里,我不认识他任何的朋友、亲戚,工作的这几年,我存下的钱都寄回家里了,自己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钱,我现在……连做流产的钱都没有,徐师傅,你说我该怎么办!这种事,我不能和家里说,在这个城市,除了他,我不认识任何人。”
沈丹越说越激动,徐沁恒的脸色却变得很沉。
他问:“你昨晚到我店里,叫我帮你按腰,是想要借我的手,帮你流产么?”
沈丹抹着眼泪,点头承认了:“对不起,徐师傅,真的对不起。”
徐沁恒深深地皱起眉,摇头叹气:“你怎么会这么傻!你知不知道,如果运气不好,你会没命的!说不定会大出血,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出租屋的c黄上,过很久才被人发现。”
徐沁恒绝不是危言耸听,沈丹脑中真的浮起了那个情景,她浑身腐烂,尸水混着血水浸透了出租屋的c黄,直到那令人作呕的气味飘到窗外,才有人发现,她已经死了。
沈丹胆战心惊,她揪着自己的衣领,微微地弯下了腰,胃里翻江倒海,她捂住嘴,拼命地忍住恶心。
等到她终于平复下来,听到徐沁恒沉沉地说:“你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沈丹拼命地摇头:“不,我养不活他的。”
徐沁恒叹一口气:“孩子是无辜的。”
沈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捧着自己的脸,泣不成声:“徐师傅,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几天后,沈丹跟着徐沁恒去了妇保医院。
徐沁恒知道自己在做的事很荒谬,他与这个租住在楼上的女孩一点都不熟,可是他竟然带着她来医院做人流。
这几天,沈丹的吃饭和日常开销都是徐沁恒负担的,当然,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徐沁恒只是想,沈丹太瘦了,这样的身体不知能不能经受人流手术,还有,术后她该怎么恢复,他从事按摩推拿,对医科是有些懂的,明白小产后的女人就是坐月子,如果恢复得不好将来就会落下病根,可是沈丹孤零零地在海城,谁能照顾她呢?
徐沁恒坐在走廊上,默默地想着这些问题。他手里转着盲杖,等待沈丹检查结束。
没想到,一会儿以后,沈丹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带到了诊室里。
妇保医院的妇产科本来是不让男家属进入的,徐沁恒也不知道医生要找他干什么。
沈丹一直很安静,情绪也低落,挨着徐沁恒坐下时,身子居然有些发抖。
医生是个中年女人,看到拄着盲杖、戴着墨镜的徐沁恒,心里虽有些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