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军医确认冷箭离白芷的心脏只有一寸,若强硬拔出,可能伤及。若一直不拔出止血,定会失血过多而死。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裴九那时心里很乱。从小到大,他对死最为惧怕,无法去面对,一扯到关于“死亡”之事,必定选择离开。可在大家眼里,白芷是他的女人,她的生死由他选择。大家投来的目光,让他乱了分寸,无人知晓这是他的死穴,一触既死。他有心疾在身,平时靠药维持,这些年才有转好之喜。因一时气急攻心,裴九当场晕厥过去。
待他醒来,白芷心口处的冷箭已拔出,听闻是慕屠苏亲自cao刀。他去见白芷的时候,在帐篷外见着慕屠苏。入冬时节,天气寒冷,飒飒冷风吹进衣裳里,冷不丁打个寒颤。他方靠近,慕屠苏便站起身,什么客套话也不说,直接问:“她……没有怀孕。”
这是自然的。。
裴九也料到这件事瞒不久。她受伤,军医给她把脉,便会知真相。可他不想告诉慕屠苏缘由,莫名地对慕屠苏产生了抵触。若他不问,他便不答。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慕屠苏道:“你和她……”
“我们是两情相悦,怕爹阻拦才说这个谎。我爹知道真相了吗?”裴九忙急着接了慕屠苏的话,生怕慕屠苏问出点什么,或者……告诉点他不想知道隐情?
慕屠苏沉吟道:“已经知道了,当时你爹也在场。若不是你爹提醒军医芷儿有身孕,军医也不会提这事。”
“是吗?”裴九已然看到以后的场景了,又该一顿鞭子了。也好,充分发挥了他“纨绔”“败家子”“无用”的形象。他这十几年,不就是为了制造出这样的效果吗?此时无非是“锦上添花”让爹更讨厌他而已,不正合他的意吗?
“你不好奇,我为何叫她芷儿吗?”慕屠苏忽而眸光一暗,幽幽地道。
裴九淡笑,“救命恩人?”
“认识芷儿,我比你早!”
原来,真不是他想多了。可他不想知道前因后果,他们的来龙去脉,知道又如何?自个徒伤悲?
“那又如何?我裴九出马,最后哪个女子不拜倒在我的风流倜傥之下?”裴九佯装没事的,依旧谈笑风云的姿态。慕屠苏却一脸严肃,“你想玩女人,京城到处是,别玩她。”
裴九缄默。
慕屠苏举步离开,裴九忽然自他背后问道:“她为何救你?”到底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慕屠苏因这句话而驻足,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他道:“她想让我离她远一点。”
“……”
裴九那时在想,白芷的故事,当从慕屠苏说起。
***
白芷醒来之时,已是五天之后。那会儿天刚刚亮起,天际间还是一片淡蓝。她觉得口渴,起身想倒水喝。她方坐起,只觉左胸口一阵撕裂的痛。她蹙了蹙眉,低头看了看那里,已有红色渗出,洇了纱布。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蹒跚走到茶几旁,倒了几杯水,润了润喉咙。犹豫睡了五天,白芷不想继续躺着,便裹着不知是谁的大氅,出去透透气。
天明的军营是寂静的。只有偶尔几名士兵来回巡逻。白芷紧紧裹着大氅走出营帐,毫无目的地走。
她走到军营门口,听到两位士兵在议论着。
“昨夜慕将军带领精锐军去偷袭南诏营,把她们的粮糙给烧了,真是大块人心。”
“可不是,只不过幕将军在返回途中,被射上了手臂,真担忧。”
“是啊,不过以幕将军的体格,过些日子照样能徒手打死一头牛。”
白芷听了听,笑笑继续走。烧粮糙可真是缺德的事儿,同时也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想必这事不是裴将军那直肠子人能干的,该是慕屠苏自己擅自行动的吧?她走至一个营帐旁,目光偶尔一撇,透过一营帐的帘子的间隙,瞧见慕屠苏正独自处理伤口。他□着上身,单臂抬起,嘴里咬着白布,神色痛苦地给另一只手上药。看起来极为费力。
前世这活都是她干的。她喜欢黏着他,即使他出征,她也会死皮赖脸地跟着。第一次她只身前来投奔,第二次她化成小兵混入营中,第三次她藏于粮糙里。他实在没法,最后都会带她去。她是个娇弱的小姐,拿兵器的力气都没有,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他每次受伤,她为他小心翼翼地敷药,虽每次弄得他疼得汗流浃背。吃大锅饭的时候,她自个精心烹饪,为他做一份“爱心”饭菜,虽他每次都厉声责骂她浪费国家粮食,然后狼吞虎咽地吃光她所以的饭菜。直到有了南诏公主,她连靠近他的资格都被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