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觉得这声音不熟但又好像在哪听过,直到最后一句才想起来,是上次找她买发簪的检察官。
送案送材料的活她入职以来跑过几趟了,但退侦这事儿还是头一回遇到。姜禹拍拍她肩膀安慰,“这种情况是会有的,不要灰心,看有什么地方疏漏了重新调查取证,补全了再给他们交上去。”
案子不大,是她接的警,从头到尾都是她负责侦办的,因为嫌疑人是个惯犯,在其他地方也有没发的旧案需要合并处理,花了不少心血,但到了检察官这里,他们还是觉得证据链条有断裂。
她顶着午后的骄阳跑到市检去找韩漱,他刚好有别的事儿跟其他分局的警官聊得热络,见她在门口等也没掐断话头的意思。
凡事有先来后到,小燕也只能坐在他办公室外面等,倒不是焦虑别的,而是所里最近人手有点吃紧,她手头事情多,这边拿了退侦的材料回去还有得忙活,实在每一分钟都很珍贵。
好不容易等韩漱送走了先头来的师兄,她满以为就轮到她了,可韩漱匆匆走出来只说了一句,“我有个会要开,你再稍微等我一会儿,那案子有几个地方我得好好跟你说说,需要特别留意一下。”
这一等又是一个半小时,办公楼走道上的空调不足,小燕头上身上滋滋冒汗,就没一刻干燥清慡过。外面日头西斜,眼看着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溜走了。
是个人都等得搓火。这不是耍她玩儿吗?既然没空为什么不能晚点叫她来,非让她在这枯等?
韩漱开完会下楼来,已经看到小警花气咻咻地坐不住了。他撇了撇唇,正在考虑是不是要给她倒杯水降降火,她已经上前一步拉住他抢先发难,“还要等多久?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能全因为这一个事情耽误了。”
“这不也是你的工作之一?”韩漱挑了挑眉,“难道是因为退侦所以让你不痛快?你们姜队没教你怎么调整心态应对这种情况?”
小燕抿了抿唇,歪着脑袋问,“那可不可以不退侦?我觉得那案子的证据没有问题。”
“不可以!”
他这样不留余地斩钉截铁的回答,完全颠覆他此前倜傥公子哥和老赖的形象。她不由回过点味儿来,起疑道,“你是故意的吗?因为上回那个发簪我催着你要钱,惹你不痛快了,所以故意在工作上刁难我?”
韩漱眯起眼睛觑他,声音带了丝冷肃,“退侦就是公报私仇刁难你?你就这么经不起点挫折?”
小燕闷声不说话,实在不能怪她多心,取回材料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她在这平白等了2个小时,他完全对她视若无睹,怎么也不像是有交情的人做的事儿。这都罢了,是她不好,不懂得做人情,收了人家的钱送出去的簪子实在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了,可案子还有其他同事的苦劳,万一他是有心为难,那她岂不是连累了其他人?
韩漱脚下生风的把她带进办公室,当她面打开案卷,补充侦查意见已经罗列好了,思维清晰严密,他手指上去,一条条跟她交代清楚,语速很快,说完了问,“这样的理由够不够退侦?且不说上了法庭怎么判,这样的证据链缺失你怎么能保证不会造成冤假错案,这对嫌疑人来说公平吗?”
小燕盯着他仍旧按在纸面上的手指,修长光洁,指甲也修剪的整整齐齐,看着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没想到专业素养这样拔尖儿,说起工作来真是很有帅气的职业范儿。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的盲区,让她的思维也活泛起来,将来办案的时候就有经验了——噢,原来还可以这么来。
“我知道错了,回头我一定重新调查补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她没别的好,冲动快认错也快,想想之前气急了冲撞他的那几句,实在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韩漱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算是接受她眼下这态度。其实他也不算君子,这案子必须退侦的不假,可让她在外头等确实是有点为难的意思。她不是不屑于人情世故么?收钱卖他东西就算了,还讨债鬼似的站在街上搜刮掉他身上所有的现钱,钢镚毛票都不放过,太伤自尊了好吗?本来见她来了就先招呼进来,几句话说完就可以让她先走的,既然一是一二是二的不讲情面,就完完全全按照事情的先来后到安排好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这小警花认错这么干脆,倒让他想借题发挥也不行了,反正将来还有工作接触的机会,慢慢磨磨她的性子,教会她在职场的生存之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