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一出病房就泪水失控,要用手紧紧捂住口鼻才不至于失声痛哭。
她拨通了姜禹的手机,最后努力一次,就算是求他也好,不要矜持和尊严也好,请他来陪她见林淑言最后一面。
她听着耳边单调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拉的很长,像是生命流逝的节拍。
求你接电话,姜禹,求求你,接电话。
高干病房前兵荒马乱,苏苡刚熬过并发症,似乎有了醒转的征兆,苏姜两家父母长辈,包括姜禹在内,都焦急地在病房门口困兽一般的踱步等待。他的外套放在远处长椅上,手机在口袋里响个不停。
隔岸观火的苏荨掏出他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柳陶然三个字,冷冷地笑了笑,摁下了红色拒绝接听键,然后顺手关机。
第57章 伤逝
最后一次努力也宣告失败,陶然颓然垂下手,远远听到柳博延叫了她一声,“柳陶然,快过来!”
手机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病房里医生护士有条不紊地忙碌抢救,生命仪器滴滴在一旁响个不停,最后为首的医生冲他们摇了摇头。油尽灯枯的生命,恕他们已经无能为力。
那个画面就像放慢的镜头,一帧一帧的在眼前滑过,陶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本能地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林淑言连回光返照都很短,在场的所有人都留不住时间。
“妈妈……妈妈……”陶然伏在c黄边,再说不出别的字眼,泪水滴落在白色的c黄单上,留下一圈圈灰色的印记。
她捉住妈妈的手,曾经抱她在怀里的手,给她煲汤做菜的手,为她织毛衣围巾的手,给她挡风遮雨的手,现在却因病痛的折磨变得骨瘦嶙峋,连抓握住她的力气都没有。
林淑言抚娑着女儿手上的婚戒,还有很多话,想说也已经说不出口了。越是临近死亡,对世事越是看得通透,只怪眉间这一眼开的太晚,她还来不及在婚姻大事上跟女儿交心,他们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经营婚姻不善,没能给女儿最完整美好的家庭,或许她也没有资格对她说教,替她选择。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的陶子这样善良坚强,一定能够撑过这片风雨,幸福自在地生活下去。
“……陶子,答应妈妈,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妈妈会看着你,守着你……”
她又抬眼看向c黄尾肃立的那个身影,“博延,你是好孩子……帮我照顾陶子,还有你爸爸。”
年轻时的恩怨对错,她愿意到了另一个世界之后亲自向他妈妈解释,但留在这世上的,她放心不下的,只有柳博延能替她守护。
这孩子吃了太多苦,但她看得出,他对陶然情根早植,真心拳拳。
“嗯。”柳博延难得没有出言相讥。他向来不肯接受她,不肯承认她,巴不得她早早从柳家大门滚出去,可是如今她就快要死了,他的眼睛却又酸又痛。
他从小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样子,现在连林淑言都要走了。
林淑言另一边是柳建业,外人眼中的大老粗,细腻心思只有她明白。他们是半路夫妻,十几年相扶相伴地走过来,到了这一刻,她什么都不用说,他却什么都懂。
怎么落泪了呢?像孩子似的……
林淑言抬手想帮他拭去眼泪,手就悬在半空,安静地定格。
“妈妈……”林淑言缓慢的心跳终于停止,陶然握在手中仅存的一点温度也渐渐消散。
她终于可以痛快大哭一场,不用再有任何掩饰,因为世上最爱她的那个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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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来拉开窗帘,才发觉外面在下雪。开头是很小很小的雪籽,很快飘成壮观的鹅毛大雪,可还是落地就融化成湿漉漉的水渍。
南方都市,有这样一场大雪已经实属不易。
陶然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膝头,像个规矩的小学生,听柳博延跟她说话,“这些财产是你妈妈留给你的,要怎么用都随你高兴。你爸爸那边,她在香港设了一个信托,存了一笔钱,由你代管,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又赌得倾家荡产,家人都没个着落。你如果嫌麻烦,我可以让陈久处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这几天哭的太多,眼睛还是红肿的,像个小白兔。
可是哭过痛过之后,她的冷静超乎想象,安静坐在那里,像个孩子,又像是换了个人。
他不确定他说的话她听进去多少,中途她的手机响,她低头看了一眼,朝他示意,“大哥,我出去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