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眼睛朝她眨了眨,不远处的苏苡也是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乔叶没有理由拒绝,其实本来就是基本的礼仪,没什么可犹豫的。
她又下意识地去看贺维庭,他只是坐在那里,没有跳舞,也没有说话,偶尔应酬那些过来敬酒寒暄的人们,碰杯之后就是一口喝净,也不知他杯子里的是酒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段轻鸿的笑容还在眼前,她不知他为什么能肯定她就一定会跳探戈,就像昨晚的贺维庭对她说“让我看看你当年的本事”,不动声色,却已经隐含挑衅。
这些男人,掌控着绝大多数人倾其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资源,动动手指就自以为足够了解身边的女人。呵,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自信?
乔叶任由段轻鸿牵着她的手重新滑向所有人视线的焦点,贴近他,望着他,似模似样。
贺维庭现在看到的才是她当年练就的本事,只为讨好和欺骗,明明白白的一种手段,如今又是跟别的男人,靠得那么近。
“专心点,要开始了。”段轻鸿的声音低沉温柔,眼睛里流光溢彩,用只有面对面的两个人才能听清的音量说话,简直就像一种诱哄。
诱哄她犯错,诱哄她背离初衷,诱哄她偏离已经一切一切都设定好的轨道。
就像当年的贺维庭一样。
*却优美的节奏响起,她已经暂时丢开了那些无所适从,眼前的男人舞步极为娴熟优雅,动静皆宜,带着她旋转,一直旋转,呼吸一度靠的很近,不知是谁的热度催生出酒精的气息,她晕陶陶的,方向都有些辨不清楚。四周渐渐一片空寂,乔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甚至在她醉眼朦胧地看向对面的人时,还是把他当成了贺维庭。
段轻鸿笑看着她,又看看不远处已经撑着椅背站起来的贺维庭,知道这把火点的差不多了,有点幸灾乐祸的高兴劲,又隐隐有丝怜悯。
同是天涯沦落人,想爱又不能爱,想放又放不开的这种感觉他也曾有体会。有情人终成眷属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他够拼够狠够豁得出去才有个美满的结局。
嗯,等会儿一定要揽着小苡慢慢地摇两首曲子,她不爱跳舞也没关系,只要拥抱着,在他怀里就好了。
热烈的舞曲,两个心思不在一处的男女居然也演绎得张驰有致,整个酒会的气氛似乎直到他们这一支舞才到沸点。
贺维庭寂寂地看着旋转的乔叶,她身上的裙子依然美极了,每次后倾的时候都能看到她颈后光致白皙皮肤,像上好的汝瓷,比她戴着的珍珠还要美。
每个人都见识到她的美,尤其是揽着她起舞的男人,先前是容昭,现在又是段轻鸿。她并不拒绝,甚至是无上的欢迎,笑得那么灿烂,是陌生的灿烂,从他当年跟她分手,她不愿再骗他开始,就再也没有见她这样笑过。
“他们跳的不错啊,不如我们也来?我探戈跳得最好,你只要稍稍跟紧我就好。”
江姜其实没有走远,早早就回到贺维庭身边,看透了他眼里的落寞和隐忍,鼓动他也上去跳一支舞。他是酒会的主人,是今天的绝对主角,又有她这样出色的舞伴,其实有什么可压抑的?
贺维庭却只是摇头,“我腿疼不能跳,无谓拉你一起丢人现眼。”
其实他也学了很久,才学会藏拙。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一转眼就成为生命中的短板和软肋,这样的例证在他这里还少吗?
他跳不好舞了,一点也跳不好。
他看着乔叶跟段轻鸿渐入佳境,发现即使头顶有阴影投射下来也遮掩不了他的狼狈了,只能撑着椅背站起来,受过伤的腿几乎快要没有知觉了,不知是因为坐得太久还是疼得已经麻木。
如坐针毡这个词,他今天才深有体会。
江姜还想去拉他,他已经甩开她的手,往放酒的角落走去。
他不避讳借酒浇愁,可身边这些人,总是连酒都不肯给他。
没关系,他可以自己找,雅文邑的白兰地,他今天其实已经喝了不少。吉叔一定还以为那是为他特备的果醋,其实东西已经被他换了。
最近类似的事情他可真是做了不少,乔叶的礼服也是他偷龙转凤换进去的,也一度想过她会不会早已看穿了他的小伎俩,直到她穿着这身湖蓝去门口跟容昭汇合,他远远从窗口看着,才像是定下心来。
她直到现在也蒙在鼓里吧?她还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看看她在容昭怀里陶醉的表情,还有现在看段轻鸿的眼神,她要是知道这衣服是他为她挑的,还对别的男人这样,那她该有多贱啊?
苦酒下肚,贺维庭又笑着摇头,贱的人是他吧?明明早就分开了,告诫过自己千百遍已经不爱了,她不过是个医生,不过是个报复的寄托,留在身边玩一玩逗一逗就行了,又为什么心心念念地帮她去挑衣裳,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忐忑怕她不肯穿、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