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发生两件大事。
一是大国原来的处长牛处退二线了,到上海开了家公司,做文教仪器产品。带着老婆、儿子,三个人成立了一个股份有限公司,老婆管财务,他有进货渠道有人脉销售,儿子是上交大毕业的,之前在海关干过几年,在他爸公司里做技术。
牛处长让大国去他公司做办公室主任。
小贵知道大国想去,就是有点担心他的身体,六十了,就算看上去不算老,每天地铁来回三个多小时呢。——牛处长的公司挂在师大的名下,在宝山,大部分产品都是从师大校办厂子进货,主要做学校电教室工程,煤市教育局的合同都签好了,从小学到中学到职校,十六个学校的电教室建设都由牛处长的公司来做。
公司正式员工就四个,牛夫人和大国常驻上海,牛处长上海内蒙两头跑,小牛在煤市招了十几个那边毕业的大学生成立了工程部,给各校安装设备、测试仪器、培训老师,以及售后维修及服务。
公司开的有声有色,牛处长——大国已经改口叫牛总了,他的目标可不局限在煤市一隅,他要把业务开展到盟里乃至区里,这些年他在盟教育局、区教育厅里认识的人都是未来公司发展的人脉!
小贵看着兴兴头喝的有点多的丈夫:“就算人家请客也不能胡吃海喝吧。”
大国高兴:“多少年没人请饭了!我和老牛两口子说的高兴,多喝了点。”
小贵好笑:“说的再高兴,你这个办公室主任还不是光杆司令。”
“什么主任,就是打杂。内蒙那边来人考察,这边签个进货合同什么的,难道让老板跑前跑后?太掉价了,总得有跟班吧。”
小贵有点不愿意,大国也一把岁数了,跑去给人家端茶倒水打扫卫生。
大国倒不介意,“一年能来几趟人。来了安排食宿,领导谈话的时候倒杯水递根烟,酒桌上两边捧捧,没什么为难的。至于打扫卫生,办公室就我和老牛他老婆,他老婆还不是天天来,总不能让人家女同志干吧。”
小贵没话说:“你觉得好就行。”
大国也说实话:“一直待在家里人都待傻了,再说,一个月有两千块钱呢。”
小贵点头。退休后挣得就是死钱了,就退休金,每个月的钱数都是一定的,外带小西每个月硬要给的一千块钱伙食费,能有其他收入是好事。
就是老太太的饭菜有点麻烦。老太太九十了,还能自理,思维和说话也清晰,味觉视觉听觉退化的有点厉害,吃的东西都是软烂甜腻。
小西说:“我来吧。”
大国小贵都惊了,女儿会做菜?
小西还真会。她宣布:“只管做,可以切,不管洗菜,不管洗碗。”
“你啥时候学会做菜的啊?”
“大学就会。”电炉子电炒勺电饭锅,大学寝室三宝。
小西接过了做菜的事儿,也接过了当家做主的事儿。中国人以食为天,谁管吃的谁是一家之主。既然是一家之主,小西就把油盐酱醋茶水电煤物业网线电话费都包了,还告诉父母:“退休金存起来,在上海没有医保,有什么病得先交钱再回去报销。老妈你要零用钱就跟老爸要,他现在有钱了。”
大国对于女儿夺了自己管家权很高兴,连补课的几个学生都回了,全身心投入新工作。
小贵照顾婆婆,去社区当义工。当义工虽然没有钱,可居委会发东西、旅游都会带上义工和志愿者,连给五保户发东西都会有他们一份儿。
老太太吃到了孙女做的菜,一个劲儿说:“你爷爷没享到你的福啊。”
第二件事,小贵的大姐夫和大姐没了。
大姐夫胃癌,从查出来到走不到一个月。三个月后,大姐也跟着走了。
小贵哭了好几场。大姐夫没了,她只是有点伤感,还有点担心大姐,等到大姐没了的电话过来,小贵拿着电话眼泪就决堤了。电话是小富打来的,没哭,就是声音空落落的:“大姐太伤心了,她是伤心死的,她去找大姐夫了。”
小贵捂住嘴,不让妹妹听见自己的哭声。
“三姐,你也别太难过了,大姐的后事办的挺好,大成和小龙都从部队回来了,大秀带着女婿和儿子都在。大姐和大姐夫合葬,就在他们家老坟地。可惜现在都是火花,只有骨灰盒了。不过村里的大拿说了,百日内合葬,鸳鸯蝴蝶命,下辈子还能在一起,是好事,好事啊。”
小贵寄了钱回去,又在佛前念了好几天往生咒,心里总算平静一些。大姐夫虚岁都八十了,在下乡算是高寿,大姐六十七,也不算短,她十六岁出嫁,跟大姐夫过了五十年,小富说大姐走的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