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川说是翻译,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工作量。Gilbert说话时很照顾宋诗意,一般言简意赅,挑最容易理解的句式和词语,只有涉及专业词汇时,程亦川才派得上用场。
他们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讨论宋诗意的康复计划,Gilbert亲自查看了宋诗意的脚踝,然后将方案敲定。
Gilbert说:“这几个月可能会很辛苦,宋,你能坚持下来吗?”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是一片绿色的草地,远处的田径运动场上,红白相间的跑道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近处有飞鸟跳跃在枝头。
宋诗意的目光落在远方,笑了笑,说:“Yes,I can.”
Lashley是如何做到的,她就能如何做到。
坐在一旁的程亦川扭头看她,看见女人面上那抹信心十足的笑,忍不住失神片刻。
她目光明亮,安详而坚定,仿佛希腊神话中的女神,浑身上下都是光芒。
操。他在心里暗暗骂了句,伸手捂住胸口。别跳了,快成这样,再大点声就被听见了!
*
这一个月过得飞快,黑夜追着黄昏,黎明如期而至,时间仿佛在跟人赛跑,眨眼间就到了程亦川要回国的日子。
每天早晨都由宋诗意骑着单车搭他去康复中心,起初还需要他做一做翻译,后来Gilbert就和她交流自如起来。
宋诗意在来到雷克雅未克的第五天里,去了趟市里的书店,买了几本英语书,都是欧洲人编写的英语口语快速入门。
“买这个干什么?”
“白天做康复训练,晚上没事就看看书,学学英语。”
“你把口语练起来,那我这个翻译不是没用了吗?”
“你能帮我一时,能帮我一辈子吗?”宋诗意笑着结账,请他去路边的咖啡馆喝咖啡、吃简餐,操着比来这里那天要流利不少的英语说,“两份意面,两杯拿铁,再来一份千层饼。”
她在黄昏的余晖里翻了几页新买的书,低声念了两句。
年轻的女人还是素面朝天,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因训练的缘故又盘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与脖颈。她的眉毛漂亮又浓密,令她整个人显得很精神,而低头看书、轻声呢喃的样子太过专注,认真的模样美得惊人。
程亦川看着她,搞不懂到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她真有这么漂亮。
他一阵口渴,端起咖啡大口大口往下咽,得来她一个好笑的目光。
“你这么渴?”
他移开目光,怕再看下去,再来三四杯咖啡也止不了心头的渴。
宋诗意和Gilbert很快建立起自己的交流模式,偶尔打着手势,偶尔说着简单的对话。她每晚刻苦学英语,对话起来也越来越流利,发音并不是最重要的,在人与人的交流里,内容居功至伟。
程亦川很快“失业”,但仍然赖着不走。
平日里,她做康复训练,他就在田径场运动。那里有一些受过伤的田径运动员,黑人有,白人也有。程亦川的体格在中国人里已经算高大了,但跟他们比起来,瞬间成了小矮人。
他有时候跟他们比比赛跑,有时候跟着学学跨栏,因为英语流利,模样好看,加之性格也开朗活泼,很快与那群人打成一片。
宋诗意某次看见一个叫Luna的黑人女运动员咯咯笑着摸了把他的屁股,说:“You are so sexy,Cheng.”
程亦川的脸瞬间涨成了红苹果,摸着屁股蹭的一下跳起来,说你下次别这么干了。
Luna说:“咦,你还脸红了?摸下屁股而已,别这么小气啊。”
炸毛的大男生气势汹汹地说:“我的屁股不是人人都能摸的!”
“大不了我给你摸回来。”
程亦川:“……”
气势汹汹扭头走了。
宋诗意在室内运动馆的落地窗里,看着午后的日光下,田径场上那个朝气蓬勃的人,没忍住笑了。
程亦川气势汹汹走了几步,仿佛察觉到什么,猛地一回头,看见几步开外的落地窗里,有人正幸灾乐祸。他眼睛一眯,杀气腾腾走了过来,冲她比手势。
你。他指指宋诗意。
眼睛。食指与中指弯起,对着自己的眼睛比划了两下。
挖掉!他凶巴巴地做了这个姿势。
宋诗意哈哈大笑起来。
枯燥而难熬的是康复过程,可愉快而轻盈的,是有程亦川在的时光。
是的,康复过程前所未有的艰难。椭圆机,拉伸训练,伸展训练,耐力测试……每一样都叫她大汗淋漓。
程亦川的不陪同并不是他的本意,事实上,他是被宋诗意赶出训练室,才迫不得已去了田径场的。
她躺在器械板上,右腿一遍又一遍坐着极限拉伸。
韧带痛得她满头大汗。
Gilbert在一旁站着,手里是一份记录册,他一面看秒表,一面数着:“二十二,二十三……再坚持一下,还差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