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要跟你一起过节了?”
魏光严一愣:“不跟我一起过节,你一个人过?”
他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苦口婆心:“你第一年来,可能不知道,对于我们这种和和尚没什么两样,天天在基地修行的人来说,节日很重要。东方西方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抓住机会享受人生,同是天涯躁动人,理应一起吃个饭……”
怕他唠唠叨叨说个没完,程亦川一口打断:“节是要过的,但不在这儿过。”
“不在这儿过,那你去哪儿过?”
“北京。”程亦川答得斩钉截铁,从床上跳下来,打开衣柜,开始翻翻找找,这件拎出来看看,那件拿出来瞧瞧。
片刻后,他沮丧地说:“确实过得跟和尚似的,小半年了都,我连衣服没买两件。”
他那么爱美,那么能收拾自己,臭美的劲头也被这基地的苦行僧生活给磨折得差不多了。
魏光严不解:“过个圣诞,你跑北京去干吗啊?”
程亦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拍板做了决定:“明天训练完,陪我去趟市中心。”
“干嘛去?周一到周五不能离队,来这么久了,还不懂规矩?”
“请个假啊。”程亦川啪的一声关上衣柜,没精打采地说,“陪我买两件衣服去,我都没什么能穿出去见人的行头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跑北京干嘛去。”
“过节啊。”他理直气壮地说,片刻后,忽然一笑,扭头问,“魏光严,你那天没安排是吧?”
“怎么?”
“要不,跟我一起去北京?”程亦川笑得神神秘秘,两排小白牙亮晶晶的,眉梢眼角都是得意,“我放了笔债,欠债的在北京,说好只要我过去,八抬大轿抬我去吃大鱼大肉。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蹭蹭饭,过个好节?”
魏光严直言不讳:“没钱。买不起机票。”
“我借你。”
“不借。我妈从小教育我,不要在外面乱借钱,也别随便花人家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魏光严很有原则,“你自己去玩儿吧,吃好喝好,哥们儿在基地等你回来。咱俩这交情,你吃了就等于我吃了。”
程亦川一咬牙,“我请你,去不去?”
“去。”魏光严一拍大腿,爽快答应。
程亦川冷笑:“刚才不还说你妈叫你别随便花人家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吗?”
很有原则的魏光严拍大腿,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可我妈还说了,出门在外,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不在话下。既然为了朋友刀都可以插,钱还不能帮着花花?”
“……”
行,你妈说的都对。
程亦川懒得跟他扯,拿出手机预订机票去了。几分钟后,行程搞定,他不紧不慢地冲魏光严说:“忘了提,欠债的人是宋诗意。咱俩这趟去,吃吃喝喝事小,另有任务在身。”
“宋诗意?”魏光严眼睛都睁大了,“什么任务?”
程亦川眉头一皱,四仰八叉瘫在床上,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忘了说话。
Gilbert那边有点眉目了。程翰费尽周折找到了人,也预约了好多次,终于请他看了宋诗意的伤病资料。医生研究了两天,回复说可以一试。
程亦川是在训练馆接到程翰来电的,得知消息,跃跃欲试地想立马联系宋诗意。
可一旁冷不丁冒出个声音:“程亦川!”
他一惊,没料到身旁还有人,扭头一看,看见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郝佳。
“你怎么在这儿?”
郝佳指指办公楼的方向:“主任找我呢。”
运动员们几乎都和教练沟通,鲜少有行政那边的人直接找上队员。程亦川想问主任能找你干什么,但又不是多事之人,手头也还有一桩异常紧急的事,惦记着要赶紧联系宋诗意,便说:“那你赶紧去吧。”
郝佳没走,只问他:“我刚才听你打电话,你说找到医生可以帮队友恢复腿伤……你说的队友是宋师姐吗?”
程亦川顿了顿,点头。
“她的腿伤真能完全康复?”郝佳惊讶了。
“这个没人能保证。”程亦川也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为自己打气,“可TomGilbert是这方面的权威,当初Lashley在赛场上脚踝粉碎性骨折,没人觉得她能恢复回来,可她最后不是还拿了温哥华冬奥会冠军吗?”
郝佳吃了一惊。
如果说TomGilbert这个名字对她来说还很陌生的话,那Lashley就截然不同了。那位伤愈复出后重新夺得跳台滑雪冠军的老将,是整个高山滑雪界的传奇。
她也万万没想到——
“你竟然能请动那个医生?”
程亦川笑了,只说:“你不是还要找主任吗?”
郝佳呆呆的,好像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叫住了正在拨号的人:“程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