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言,瑾瑜的瑾,箴言的言。
我再一次看着城南的夜景,不知不觉就放任时光从手心溜走,而当那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陆瑾言稳稳地从上面下来时,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你的车呢?”我怔怔地问他。
“朋友有急事,借走了。”他很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波澜不惊地问了一句,“怎么,对学生这个身份厌烦了,打算往沿街乞讨的方向全面发展?”
那样温柔的神色。
那样漫不经心却字字句句饱含宠溺的语气。
那样平稳淡然却无时无刻令人企图飞蛾扑火葬身其中的深刻眼神。
在我漫无目的的视线里,骤然间多出这样一个人,以无法抵御的姿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带着春夏秋冬任何一个季节都无法媲美的景致。
他低下头来,修长漂亮的手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然后静静地停在我面前,手心朝上,指节微微曲起。
这个姿态犹如英勇的骑士朝落难的公主伸去援手。
而我本该心如明镜,明白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不过是路边点燃火柴乞求一丝温暖的小女孩,他才是上帝的宠儿、优雅的贵胄。可虚荣如我,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他眼里的公主。
哪怕俗烂的英雄救美剧情已在小说电影中上演过无数次,我也依然钟情于这样的戏码。
我把手放进他温暖的手心,在他的微微用力之下站起身来。
而陆瑾言似是没有看见我红肿的眼眶一样,只是和平常一样温和地问我:“有兴致散个步吗?”
在我怔忡的眼神里,他又一次浅浅地勾起唇角,视线平平地望向不远处的山岚,“昭觉寺的夜景还不错,既然来了城南,那就走一趟吧。”
那样清隽的侧脸,闲适的姿态,还有他望向山岚时平静深远的眼神,谁又能拒绝这样的陆瑾言呢?
我们之间似乎从产生交集的第一个下雨天起,就出现了一种类似于上瘾的感觉,明知所做的一切都太过冒险,我却甘之如饴,一次一次地踏进他的领地。
那是根本无法抗拒的念头,我索性不作任何抵抗,全然投降。
***
唐寺传城北,春风引客游;残碑横竹径,疏磐出僧楼。
塔古苔花积,房深只树幽;漫嫌人寂寂,好与客勾留。
我与陆瑾言安静地并肩走着,谁也没说话,只剩下糙丛里传来的虫鸣声,一声一声,清脆嘹亮。
盘山公路弯弯曲曲,路灯微弱又暗淡,昏黄的光晕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我一步一步踩在他的影子上面,专注又认真。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忽然发现了我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顿住脚。而影子不动,我也忍不住抬起头来。
他问我:“祝嘉,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我点头。
他眨眨眼,笃定地告诉我:“你很爱哭。”
我:“没了?”
“没了。”
我睁大了眼睛,“你不是要问我一个问题吗?”
他弯起唇角,“问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忍不住黑了脸,对着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怒目而视,可是瞪着瞪着,也就消了火气。
彼时星河寥落,晚来风凉,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慢慢地往上走。
我对他说:“陆瑾言,今天我和陈寒摊牌了。”
他“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我忍不住又问:“你都不好奇吗?不想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吗?”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如果你希望,那好,我问你,你今天经历了什么?”
我撇撇嘴,“你这样也太敷衍了,好伤我的心。”
他侧过头来看着我,眸光微动,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安定,“我也一样。”
我一愣,“什么?”
什么他也一样?
他转过头去继续走,闲庭信步的同时,淡淡地说:“我也一样,在别人用敷衍的态度对待我时,会伤心。”
我微微一怔,“谁敷衍你了?”
他一时没说话,半天才问我:“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
昭觉寺位于山顶,山不高,从山脚爬到顶上也不过花去一个多小时。
我把我的少女心事和心酸家事粉饰成言情剧里苦情女主角的悲惨经历,用一种哀怨又可笑的语气说了出来。
晚来风急,树叶发出飒飒的声响,再加上声声不绝的虫鸣,这些寂寞的声音汇成了故事里盛大的背景音乐。
我们终于来到山顶,坐在寺庙外的亭子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