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祝清晨,作为一个没见过大雪的南方人,欢呼一声就扑了过去。
“我要堆雪人!”
他少有见她这样欢快的一面,好像姜瑜与祝山海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她才真的没有任何负担地过起自己的人生来。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点工具。”
他前所未有地想要纵容她一把。
没有父亲宠她,那他来。
去冰箱里翻了翻,薛定找出一只红萝卜,因这个时节没有樱桃做眼睛,他干脆拆了一袋前几天社里同事从比利时带回来的巧克力。
看着好像挺贵的。
反正他也不爱吃,拿去当雪人的眼珠子正好。
正欲关冰箱门,余光忽然瞥见最顶上的那盒糖。
那盒在江南时,特地买给祝清晨,却又没能送出手的糖。
顿了顿,一起拿上了。
院子里的人蹲在雪地里,已经朝自己笼了一大团积雪,奋力地要往上堆成雪人的身体。
薛定把巧克力和胡萝卜扔在她脚边。
“眼睛,鼻子。”
最后,又把那盒糖轻飘飘递过去。
“还有这个。”
“这是什么?”祝清晨一顿,接了过来,却又因为铁盒糖果刚从冰箱里拿出来,顿时一个激灵,“好冰啊!”
薛定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看着她,随口胡诌。
“前几天去社里,国外的同事带回来的,我又不吃糖,就给你了吧。”
话音刚落,祝清晨拿着盒子,一字一句念出上面的小字。
“沧县苏州街三弄二十七号,苏小姐手工糖果。”
薛定:“……”
祝清晨:“……”
大眼对小眼,片刻后,祝清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我们沧县的糖果远销国内外,已经全面走向国际化了。”
薛定也笑了两声,不见被拆穿后的尴尬,反倒蹲了下来,一把抽过她手里的糖,“不要就算了。”
她又赶忙来抢,“谁说不要?我要!”
他看她小心翼翼把铁盒拿了回去,擦拭两下,眉开眼笑地放进大衣口袋里。
大门外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照在她尚显年轻的面庞上,而她低头堆雪人,模样还挺认真。
手指都冻得红通通了,还在奋力堆。
薛定就蹲在那看着,脑中也不知想些什么,乱七八糟像这漫天飞舞的雪。
她还年轻,哪怕一时愿意陪他四处奔波,不问明天,三十以后呢?四十以后又当如何?
她会想要婚姻与安定的生活吗?
她会嫌弃日复一日为他担忧为他不安吧。
她愿意一辈子跟着他四处漂泊吗?
一辈子,这个词让他感到陌生。父母也好,老太太也罢,昔日的友人同伴,无一不是已经远去,或正在远去。
他早已做好准备,在命运的渡口坐上一叶扁舟,孤身一人踽踽独行,前路如何,他不甚在意。可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多出一个人来,他竟也开始考虑身边能否空出一个位置。
若是她半路想下船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那么,怀揣着一时的狂妄,去谈一场短时间的恋爱呢?
他定定地望着她的侧脸。
一时尝了鲜,还舍得放她走吗?
半年了。
半年来,他未曾说过只言片语关乎风月,不曾做过一丝一毫暧昧举措,就这么盼着,想着,念着,也好像中了毒、上了瘾。
若是真在一起了,还能放下吗?
病入膏肓的人,还会去在意那么多吗?
薛定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就像这一地厚厚的白雪,看着白茫茫一片,干净素白,其实尘土都埋藏在底下。
不计后果地去爱一个人,等到轰轰烈烈的热恋一过去,现实的残酷就浮出水面,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会把曾有过的美好回忆彻底击碎,爱情也变得满目疮痍。
他在走神,祝清晨却已经粗略地堆好了雪人。
胡萝卜cha上去当鼻子。
巧克力正要塞进雪堆里,却又忽的一顿。
看着挺贵的啊!
她想了想,干脆把巧克力往嘴里塞,那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果然与便宜的糖果是不同的。
回头想问薛定,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拿来浪费。
却看见他蹲在那里失神地看着她,又或者其实是透过她,看向别的什么。
心念一动,祝清晨起了坏心眼。
从地上抓了把冰渣握成一小团,趁他走神,朝着他的衣领就砸了过去。
砰——
那一小团雪正中他的脖子,四散开来,簌簌落下,不少掉进他的衣领。
薛定低呼一声,浑身一颤。
冰渣落进衣服里,那滋味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