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给了一个结论, 可他就是笃定她是对的。
从小谨严的家教和无数针对性的训练, 将唐海骨子里的感性几乎抹干净了, 剩下的只有冷静客观持重,这种凭着直觉就对别人交付全部信任的感觉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然而,这陌生底下压抑着欣喜,像断珠掉落玉盘,砸开小小的fèng隙, 那欢喜小心翼翼地露了出来。
温千树摘了手套,拿起霍寒刚刚放在她手边的水杯喝了几口温水,“这一点都不难解释。”
杨小阳认真地拿着本子做起笔记。
“三年前我在南方某个偏远山村修壁画,因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位守墓人,他是个鳏夫,从妻子去世后就独身一人,在山上守墓,他每天在黄昏时例行巡视墓地一圈,然后踏着月光回到自己的小屋,听听收音机,温几两小酒,喝过就睡下。”
“老人和我提过几次,最近买的酒好像有点邪乎,喝两杯就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也醒来得迟,连夜里的风声都听不见了,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西北角上的某座墓有被人翻过的痕迹,守墓多年,倒是第一回 遇见这样稀奇的事。”
毕竟死者为大,掘人坟墓是极损阴德的事,何况这不是什么古墓,挖不出有价值的宝贝。
“老人就多留了个心眼,晚上忍着不喝酒,守到半夜,终于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大门旁边的矮洞里爬出来,那人身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人熟手熟脚地找到了一座墓,三两下就把它挖开了,然后一件件把布袋里的东西取出来,老人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那都是些陶罐瓷器之类的物品……”
“千树姐,”盛千粥听明白了,“你是说,他挖别人的坟,目的就是把自己做的赝品放进去沾染尸味?”
这也太精明……太缺德了吧!
温千树递过去一个“聪明”的眼神。
杨小阳急着问,“后来呢?”
温千树想了想,抿唇笑了,“后来老人走到他身后,轻咳一声,‘小伙子,你掘我的坟是要做什么啊?’”
这时,霍寒似笑非笑,不着痕迹地飘过去一眼,那眼神意味很是纵容。
又调皮了。
她歪了歪头,一双清澈眸子笑意盈盈,和他相对。
盛千粥拍腿大笑,“大快人心,他当时一定吓得腿都软了吧?”
杨小阳持不同看法,“他都敢半夜三更跑到墓地去干这缺德事,胆子肯定很大,怎么会被吓到?”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温千树,“你继续说呗。”
“他当时吓得都尿裤子了,”温千树不负责任地继续往下编,“虽然胆子大,但扛不住心虚啊,环境又刺激,冷不防听到人说话,能不怕吗?”
听到这里,唐海终于意识到除了前面的话真实性毋庸置疑外,这个“后来”纯粹就是她用来哄两个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的,他摸摸鼻子,也跟着笑了。
“再后来,老人把他五花大绑,扭送当地派出所。”
杨小阳听得入迷,“千树姐,你之前说老人的酒有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年轻人是外地来的,瞅准了这片荒山野岭的墓地,打听到上面只有一个守墓人,又知道他好两口小酒,于是在酒水里动了手脚。
趁老人喝下掺了安眠药的酒呼呼大睡,他就带着家伙进墓地,开始干活。
盛千粥评价:“手法这么老道,肯定是个惯犯。”
杨小阳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花样,真是长见识了。”
他又朝唐海憨笑,“海哥,一千块钱就当买个经验了。”
“不止,”唐海说,“非法假造文物,顺着这条线摸下去,就算捉不到大鱼,也能捞三两只小虾。”
省厅很重视白礼镇这边的情况,也请示过上面,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场专项整治行动,然而,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各种势力盘踞交错,涉及的利益团体太复杂,要想一举踹掉,恐怕不是易事。
能料想到的是,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夜很深了,月华如水。
温千树掩口打了个呵欠,打算先回房睡觉。
其他人也准备散了。
霍寒把他们送出门,唐海走在最后面,忽然回头,难得的欲言又止,“你和她……”
他知道两人昨晚是睡在一起的,而且对视的眼神骗不了人,更直接的证据是——
霍寒微微弯腰倒水的时候,从开了两颗扣子的领子看进去,他看到了锁骨下方的吻痕,能感觉得到他们之间的暧昧,但没想到居然已经……这么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