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已经发不出声音。
霍寒听到的是微弱的一声“嘶——”,听得他的心都快碎了,黑眸中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绝望、心痛、不甘……温千树察觉到布料已经开始撕裂,有那么一瞬, 仿佛松了一口气,但眼泪却失控地“刷”一下流了下来。
洗濯过的念头清晰如天上明月,化作缕缕锃亮的银针,针针刺在心间最柔软的地方, 还是想活下去的, 想和他继续相爱。
“啊……”
霍寒咬住的那块布料已撑不住她的重量, 身体往下滑落。
很快又被一双修长有力的腿紧紧地夹住。
霍寒手中握着的藤晃动起来,两人的身体摇摇欲坠地跟着往下掉,他口中发出低吼,后背抵住岩石减缓下落的速度,同时把藤在手心里绕了一圈, 在距离之前大概一米多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
血迅速沿着他的手掌流到绿藤上,淡淡的血腥味被风吹到温千树鼻间,她除了心跳,只剩下孱弱的呼吸,眼皮似有千斤重。
不能睡。
一定不能睡。
“树。”
谁在叫她?
声音越来越低:“老婆。”
温千树的眼睛睁开一条细fèng。
“不要睡。”
她在心里“嗯”了一声,又很轻地点了点头,其实思绪已经迷糊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应过他。
“不要放弃我。”
温千树费力地弯起唇角,只是一个小小的弧度,明明是他没有放弃她,为什么说让她不要放弃他?
她忽然间想到什么,心神俱裂。
是啊。她只想到自己不能成为他的负担,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骨子里是很自私的,她希望用这个方式被他永远铭记。
那么有没有想到过——
如果自己死了,那么霍寒呢?他会怎么样?一定会痛不欲生的吧?
一个那么高傲的男人,用如此卑微的语气恳求她:不要放弃我。
她没有力气了,只好在心里答应他——好。
只要两人在一起,生和死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温千树又慢慢地陷入沉睡中。
月光下的相思岭,显得格外安静。
悬崖上,一个高瘦的身影在大树后徘徊,他戴着个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用力地盯着悬崖口的方向,心急如焚。
他赫然是樊爷无疑。
要不要去救人?
白夜千里迢迢把他从国外叫回来,还特地授意到相思岭,肯定不只是让他见个“故人”这么简单,当中必然有什么圈套。
或许这就是白夜对他的考验。
救吗?
抛妻弃女,抛弃千敏之的身份,假死毁容、在TY集团潜伏七年多的时间,花费不少心血才勉强取得白夜的信任,眼见就快要大功告成……
有多少在他前头的人,壮志未酬、尸骨未寒?他身上挑着沉甸甸的重任,一旦身份暴露……后果会有多严重。
不救吗?
那悬崖下、命悬一线的人……是他女儿啊。
如果可以,他会毫不犹豫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她的生机,可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条命已经不单单是属于千敏之一个人的了。
天平一端是国家、人民和道义,另一端是他的女儿。
相较之下,他的女儿,分量太轻太轻。
可作为一个父亲,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深涉险境,无动于衷?
他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这是千敏之一生中最艰难的选择。
悬崖边。
霍寒低头看着温千树,眼神里带着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深情和温柔。
他预感到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三千万又怎样,花瓶能比人命值钱?至于周大哥的线索,只要活着,还有希望去找到。
扔掉花瓶,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霍寒紧咬牙根,新鲜的血腥味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老祖宗说得没错,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苍茫的深渊,像张开的血盆大口,淹没黑暗,也吞噬生命。
他紧压在瓶身上的手微微松动,花瓶仍禁锢在怀里。
就在这时,一束橘色的光从上面落下来,霍寒感觉到手中缠着的藤蔓动了一下,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慢慢地把它往上拉……
这股缓慢而坚定的力量几乎让霍寒的心绷紧到了极限。
霍寒不知道上面的人是谁,是敌是友,白夜只让他一人前来,为了温千树的安全,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就算盛千粥他们发现他不见了,也不会想到他会被困在悬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