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是个撒娇狂(154)
妈妈太远了,比月亮还远,比月光模糊,她想象不出。
顾忍说完那句话就没再出声了,低垂着脑袋,沉默隐在夜色中。
像一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狗。
却是最高贵的那种品种。
过了许久,大飞站着睡着了,江甜冰凉的手指不情不愿地往兜里摸,摸到一个小小的,四周坚硬、中心绵软的东西。
她贪恋地捏了几捏,咬牙拿出来。
“喏。给你。”
那是一块形象模糊的奶糖,糖纸发灰,不知在兜里藏了多久。
顾忍眼睛低低扫过来,又扭回去,没有接。
江甜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后悔了,可她潜意识里又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于是她不由分说地把奶糖往他手心里一塞,“给你你就拿着。”
看顾忍怔怔看着那块糖,她催促道:“吃吧,吃完就别哭了。”
顾忍不吃,也没说话,似乎在打量,好像有些嫌弃。
他现在已经不哭了,柔软的黑发垂在额前,身上有土,脸上有伤,看上去却还是比她健康漂亮。
她忍不住又盯着他看了几眼,羡艳地叹口气,把奶糖从他手心里抠回来。
边剥边自以为成熟地嘟囔:“你别嫌弃我给你的东西不好,我现在给你的,已经是我最好的东西了。”
是她学会骑小单车时唐妈妈给她的奖励,是她捂在兜里不舍得吃,化开又冻上,藏了半年的奶糖。
是她格外珍惜的一点甜滋味。
她捏着奶糖,半眯着眼睛,眼不见心不疼地塞进顾忍嘴巴里。
“可是……”
小阿忍咬着奶糖,呼出浅浅的、软绵绵的甜味:“这颗糖过期了啊……”
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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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之后,江甜又和顾忍并肩作战,抵过了大飞先后三次的打击报复。
双方打得互相不服,又都讨不到什么好处,最后只得偃旗息鼓,井水不犯河水。
半个月后,顾忍勉强适应了孤儿院里的生活——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于是,他不再享有住在与唐妈妈一帘之隔的她的房间里,床褥被搬到了集体宿舍。
住了三天,江甜发现他的黑眼圈越来越大,刚来时虽没有精神却也白皙的一张小脸像被风化的苹果,渐渐地干瘪下去。
孤儿院里孩子不多,院里设置了单独的简易小学,顾忍和江甜在一起读书。
傍晚囫囵写完作业,江甜摸一摸笔,又抠一抠书角,玩了会头发,最后问他:“小阿忍,你生病了吗?”
顾忍默默摇头,黑葡萄般的瞳仁里光泽黯淡。
江甜伸手摸摸他的眼睑:“你眼睛怎么那么黑啊?”
顾忍没说话,抓住了她的指尖。
他安静沉默的模样让江甜嗓子一紧,看出他不想多说,她就没再问。
晚上吃饭时,顾忍直接趴在餐桌上睡着了,江甜才知道,他这三天几乎都没怎么睡。
她整日在院子里爬高摸低,没少去办公室外偷听墙角。那晚顾忍被唐妈妈带到办公室隔间里去睡,江甜不放心,在门外偷摸徘徊了会儿。
于是就听到几个“妈妈”在低声交谈,说顾忍可怜。
她心说:这院子里谁不可怜。
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她心里也是清楚的。幸福的小孩不会住在孤儿院,孤儿院里住着的,都是没人要的可怜鬼。
可彼时她年纪尚小、心智懵懂,只关注自我,对他人的悲欢并不能感同身受。
她撇撇嘴想走,又听到一道声音——
“她妈妈死在家里,就他一个小孩子守在旁边……过了一整个晚上,他才打电话叫了120。”
“也不知道这一晚上是怎么熬过去的。”
“……”
江甜没经历过死亡,心里却有衡量,死亡远比抛弃可怕得多。
丢了,还可以再找回来,可是死了,就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她只要好好长大,总有希望找到妈妈,可是阿忍却再也找不到妈妈了。
江甜坐在墙根下,抬头看月亮。
月亮真圆,月亮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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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忍在唐妈妈房间里一住三个月,第三个月底,他再次被搬回了集体宿舍。
宿舍分男女房间,江甜住在女生宿舍的下铺,挨着窗柩的位置。
晚上,她贴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在脑海里编落难公主的故事,身侧的玻璃被人轻轻扣响。
很轻很轻的动静,隔一会儿,响一下,像是怕被人发现。
江甜在玻璃响第五声时才起身,隔着毛玻璃,对上顾忍的眼睛。
他眼睛里水光闪闪,含着无声的无助。
江甜穿上衣服偷偷跳出了窗户,避着人,和顾忍蹲在墙根下说话。
“你怎么不去睡觉?”
顾忍不答。
“大飞又欺负你了?”